这男人看起来的确彬彬有礼,浅蓝色的衬衫,领口的袖子系到最上面,裤子也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而且还是在家里。
如果姜子平这个时间在家里,估计早就穿着老头衫和大口短裤喝啤酒了。
“我讨厌你,你是坏人!爸爸说了,就是穿你这身衣服的人把妈妈带走的!”蒋豆豆突然情绪失控,站起来对着姜子平的方向大喊,扑上来想要打姜子平。
蒋朝立刻冲上去抱住蒋豆豆,脸有些微微发红,看着姜子平满是歉意,“不好意思啊,孩子小不懂事,把电视剧当现实了。”
蒋豆豆还想说什么,却被蒋朝一把捂住嘴,拉着他将他关进了自己的卧室里。
姜子平这些年处理过不少家庭纠纷,接触过的家暴男也数不胜数。
有些男人表里如一,说话的时候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嘴里都充斥着脏话,看谁不顺眼都想上去打上几拳。
无论是自己的老婆、还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他亲爹,惹他不顺他也能上去给一嘴巴。
有些男人则恰巧相反,他们看上去学识渊博、文质彬彬,待人处事都能受到极高的赞扬,甚至在公司可能是老好人的存在。
就算被别人打了脸,也只会笑笑说打的好,下次一定好好努力不让对方失望。
但到了家里又是另一副面孔,可能起初是醉酒,心里的小野兽被释放出来,老婆因为工作生活上的不满呛了几句嘴。
男人冲动之下对女人拳打脚踢,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假装震惊,然后变回一开始卑微的模样,甚至愿意跪下磕头道歉。
这种人恐怖就恐怖在,如果不是有实质性的证据,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原本就没有错,只不过是被生活所迫,人被逼急了总会崩溃反击。
“姜警官,您这么晚怎么还亲自跑一趟,该调查的下午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蒋朝强压着内心的不满,脸上还是一副谄媚的笑容。
“有些事还需要和你确认一下。”姜子平看向蒋朝,“你和你太太只有蒋豆豆一个孩子?”
蒋朝明显愣了一下,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是啊,豆豆一个人我们都带不过来,我们俩工作都忙,没时间要二胎。”
“我们查到沈梅一直在照顾一个小女孩,现在没有做亲子鉴定,不确定二人的身份。”姜子平观察着蒋朝的表情,想从细节里发现他语言的漏洞,“你知不知道你太太有没有什么亲戚。”
不知道是不是姜子平的话让蒋朝怀疑或者联想到什么,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扣在一起的双手指甲快要抠进肉里,像在隐忍什么。
“我不知道,我太太和她父母不怎么联系,她老家那边的亲戚我也没怎么见过。”蒋朝指甲摁住的肌肤已经泛红,他擡起头问姜子平,“您说的那个女孩,她今年多大了。”
“五岁半。”
听到这个回答,蒋朝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他的脸逐渐涨红,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他强撑着沙发挺直腰板,好像随时都要瘫倒。
“蒋先生,你没事吧?”姜子平能清晰地感受到蒋朝情绪的异样。
他向前一步,蒋朝却突然猛地站起来,手部微微颤抖,“抱歉,姜警官,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吗?”
蒋朝的眼睛布满红血色,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姜子平,姜子平点头起身,被蒋朝快步送了出去。
姜子平前脚踏出来,后脚房门就被猛地关上。随后,房间里发出砸东西的破碎声。
姜子平本想敲门,但擡起的手又逐渐放下。这个蒋朝看起来很可疑,但目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警察厅大院的临时住所,苏漫雪将沈朵朵安置下来,沈梅一家三口的样本已经收集完毕,只要等明天和沈朵朵的信息做匹配。
苏漫雪轻轻关上房门,转头看见了等在门口的骆诽。
“她睡下了?”骆诽走过去,透过窗户往里看了一眼。
苏漫雪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些不忍,“你说,带她回来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不是。”骆诽的回答坚定,甚至没有一秒钟的思考,“但是,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
沈朵朵作为未成年人,她不可能永远一个人生活在一间住宅里,她早晚会知道自己的妈妈不在了,早晚要被其他亲人抚养。
不论蒋朝是怎样的人,她都会和他生活在一起。
“有时候我觉得命运挺不公平的,总是让好人下场很惨,坏人却安然享乐,逍遥法外。”苏漫雪靠在一旁单杠的柱子上,擡头望向天空漆黑一片的天空。
骆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个世界本来一片漆黑,不过……就算只有一颗星星,也会耀眼无比。”
骆诽说完,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苏漫雪,苏漫雪听见他的话笑了一下,漆黑的夜空中有一颗星星在闪。
如果一直盯着它,整个天空仿佛都被照亮了一些。
“骆诽,你长这么大遇见过让你记忆深刻的人吗?”苏漫雪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骆诽,眸光温柔。
骆诽当然有,那个人就在他眼前,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没等骆诽出声,苏漫雪先一步开口了,“我小时候遇见过一个男孩,我觉得你们俩挺像的,即使是现在,我也总能想起他。”
骆诽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擡起头与苏漫雪对视,苏漫雪温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
“他叫江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