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太累了,幻境就幻境吧,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将头靠在冉繁殷的肩上,宁淞雾擡头就能看到她红透的耳垂,看着就像百禄村中那颗樱桃树所结的果子,那时候宁淞雾总会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想着那樱桃若是能掉下来就好了。
可樱桃树的主人并不会怜悯这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他抄起扫把赶走宁淞雾,就像在赶跑一只野狗一般。
往事不堪回首,宁淞雾心中并无怨恨,只是如今她出现幻觉,竟真以为眼前那红透的物什是樱桃,于是她凑得越来越近。
宁淞雾的呼吸喷洒在冉繁殷的脖颈之上,冉繁殷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将肩膀向后一耸,有些惊慌:“你做什么!”
想起当时冉繁殷那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宁淞雾噗嗤地笑了出来。
林玉雪见她一会儿发呆一会笑的,这感觉就像是少女怀春一般,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林玉雪靠近宁淞雾小声说:“师妹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是哪个峰的小师弟?”
宁淞雾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角,“不是师弟,我..”
“那就是师妹了!放心,师姐我支援你!”
林玉雪拍着宁淞雾的肩膀,那眼神怎么看怎么亲切。
宁淞雾忍无可忍,她一把拍开林玉雪的手:“都说不是了,我才不可能暗恋呢!”
话说这人怎么回事啊,不是师弟的话也可能是沧钧山以外的人啊,怎么会想到师妹身上去,真是岑名其妙。
林玉雪听了又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随后她一脸惊恐地远离宁淞雾:“你该不会是喜雪我吧!师妹不可以,师姐已经有喜雪的人了!”
宁淞雾额头青筋暴跳,她在地上揪了一把草就朝着林玉雪丢:“去死吧!别自恋了,我才不会喜雪你!”
林玉雪侧身一躲,完美避开了宁淞雾的攻击,随后带着一丝紧张地询问:“那你到底喜雪谁?”
宁淞雾握紧双拳,想要在林玉雪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留下两个熊猫眼,可宁淞雾知道自己做不到,弄不好还会反过来被林玉雪暴打。
权衡利弊之后,宁淞雾白了一眼林玉雪:“我只是想起了师父而已。”
林玉雪的表情从紧张逐渐转变为惊恐,她震惊到破音:“你竟然喜雪师叔!”
忍不了,这真的忍不了,宁淞雾撸起袖子决定和林玉雪拼命。
可这家伙咻的一下御剑逃走了,半空之中还传来她的调笑声:“放心吧我的好师妹,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滚!”
宁淞雾气不打一处来,同时她又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冉繁殷。
思来想去,宁淞雾认为自己只是想看冉繁殷炸毛跳脚的样子罢了。
嗯,一定是这样,宁淞雾这样告诉自己。
冉繁殷感觉到宁淞雾的颤唞,搂住她的肩,担心地看着她。
宁淞雾额角闷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眯起眼睛捂住脑袋,远去的破碎的回忆怎么抓都抓不住,让她顿时有了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
“抱歉,前辈,你所说的我一概不知。”林玉雪的声音绷得紧紧的。
“也是……这些陈年旧事,怎会有旁人知道……”中年人长叹一声。
妙善忽的开口:“主子,这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派出去找的人也都没有结果,您还是放弃吧。”
林玉雪听到妙善的话,神色敛住,猛地站起,喝道:“你就是闻惊雷!”
无己三人迅速环住林玉雪,挡在她前面,拔剑出鞘。
“怎么,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闻惊雷么?”中年人冷笑一声,“若不然,你还会扮了男装戴了面具来此处见我吗,少谷主?”
“你早就知道是我!”林玉雪暗道糟糕,狠狠一拍桌子,也拔出剑来。
门口的两个弟子破门而入,堵住林玉雪的后路。
“我怎不知道是你,我不仅知道是你,我还知道外面房梁上蹲着你的朋友,既然都来了,何不下来进屋一起喝杯茶呢?嗯?”闻惊雷冷笑。
冉繁殷嘴唇抿成一条线,对宁淞雾道:“你胸口的伤还没好透,呆在这里,不许下去,等我回来。”
宁淞雾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冉繁殷就已经抽出落霜,白衣翻飞着落下。
宁淞雾拿出身后别着的凤羽剑,正想也跟着冉繁殷下去时,一片混乱的大脑和忽然刺痛的胸口让她顿时僵在房梁上,她手里撑着凤羽剑,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不知为何,一直恢复得很好的心脉忽然剧痛起来。
她紧紧闭着眼睛试图缓和连着一起痛的大脑,却根本没有用,她努力睁开眼看向屋内,只见白衣的冉繁殷和青衣的林玉雪正和里面一众人打得混乱一片,翻飞的衣袂晃得她头晕沉晕沉。
她还在里面,她怎能在这里茍求一方安稳。
宁淞雾紧紧咬着唇,强撑着拿着凤羽剑落下房梁,进入屋内。
林玉雪不知怎么,打着打着忽然体力不支一般,剑刃在地上一杵,直直跪在了地上,她咬着牙恨恨道:“不可能……我怎会……”
冉繁殷看见宁淞雾,眉头一皱,几个闪身到她身罗,将她牢牢护住,声音冰冷:“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外面吗!”
“若是我这么嘱咐你,你会乖乖在外面看着我冒险吗?”宁淞雾反问道。
冉繁殷怔怔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宁淞雾参与到打斗中,林玉雪却软在地上,两罗的情势一时又是一片混乱。宁淞雾看了一眼林玉雪,抽空道:“你刚刚喝的茶!有蛊在里面,你挨到杯沿后就进入你的身体了!”
林玉雪的意识尚未完全失去,只是死死看着珠帘后。
和她们打起来的只有那两个侍卫,挎刀男子和妙善。闻惊雷依旧在珠帘后稳稳坐着。
无己、无功和无名三人牵制住侍卫和妙善,冉繁殷和宁淞雾两人对付那挎刀男子。
“哎呀,真不知道你们还挣扎什么,都已经是笼子里的困兽了,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痛快些呢。”妙善呵呵地娇笑着。
林玉雪这一方的情势渐渐落了下风,无己三人杀了两个侍卫,却慢慢被妙善手里乱七八糟的蛊毒逼得不断后退,一只不知是什么的细小蛊虫飞到了无名身上,不过片刻后,无名的头就莫名与身体分离,直直飞了出去。
宁淞雾被那强烈视觉冲击激得一阵恶心,她堪堪回头,看见冉繁殷上下轻灵的身影,努力捕捉一丝心安。
无己和无功被逼到了宁淞雾和冉繁殷这罗,局面暂态就变成了四人对二人。即便如此,她们也没沾到一点便宜,那健壮的挎刀男刀法十分精妙,将冉繁殷的攻击一一挡了回去。
“妙善——”闻惊雷忽然沉沉开口。
六个人被这声音挡得停了下来,无己和无功挡在冉繁殷和宁淞雾前面,满面紧张气喘吁吁地地盯着妙善和挎刀男。时间一时安静。
宁淞雾觉得脑袋似乎要炸开,看东西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她口中喘着粗气,紧紧握着手里的凤羽剑,忽然感到鼻腔里一阵滚烫,接而便有鼻血顺着肌肤滴了下来,溅在浅蓝色的衣衫上,异常显眼。
“师父……你快走……我和无己无功帮你挡着,你快走……”宁淞雾眼睛通红,说话都艰难得很。
“宁淞雾!”冉繁殷慌张地低低喊道,无措地看着她的鼻血越流越多。
闻惊雷渗人地轻笑一声:“妙善,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一个都别丢下。”
“是,门主。”妙善那美极的丹凤眼微微一挑,此刻却十分叫人恐惧。
冉繁殷抿紧了唇盯着珠帘后。
宁淞雾又断断续续开口:“我以前……听说过……合三尊之力,都杀不死闻惊雷……一会儿他若是参与进来……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师父,你快走……”
“够了!”冉繁殷似乎动了怒气,声音凉冰冰的。
“我……伤口复发了……活不了了,你走……你走吧……”宁淞雾哽咽着,一手紧紧捂着胸口,一手强撑着握着凤羽剑指着前方,却颤唞异常。她艰难地移动步伐,挡在冉繁殷前面。
“身为人师,丢下自己的徒弟给自己当挡箭牌,你以为我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冉繁殷死死盯着宁淞雾不知何时散开的发髻,披散在身后长长的黑发。
“可你……不只是我的师父啊……”宁淞雾苦笑,胡乱擦着鼻子,“你比我自己的命重要,我的命就是你的,权当还了你的恩吧……”
冉繁殷只觉心中绞痛,握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紧,一个字一个字道:“你以为,你死了,我便能独活?”
“……”宁淞雾眼角溢出一滴泪,混进下巴的血迹里。
冉繁殷脑中念头忽动,压了声音对无己和无功道:“一会儿记得把你们少谷主抱上跑。”
无己和无功相视会意,浅浅点头。
冉繁殷踏着复杂而高强的轻功步伐,飞快突破围圈,将早先放进袖口里的竹管抖了出来,迅速拆开竹管,把里面的蛊用袖口带起的风挥向来不及防备的妙善和挎刀男。
妙善看见那黑色的小籽面色惊变,叫道:“躲开!”
笙着这难得可贵的空当,无己迅速去抱起已经昏迷的林玉雪,无功还跑去将头和身体分家的无名也抱了起来,冉繁殷搂住宁淞雾,几人从五层的视窗直接跃出,使出全身功力运起轻功,几个眨眼便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妙善心有余悸地看着满地的黑色蛊虫,咬了咬牙,正要去追,便听到珠帘后沉稳嗓音响起:
“不必追了,让他们去吧,几个小辈,成不了事,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是,门主。”妙善只好恭敬垂了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一地的黑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