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逆转就逆转之(1 / 2)

第157章逆转就逆转之

闭上眼两秒钟,江声感觉被两道视线死死盯着,脸颊被一只手捏着扯。

江声冷汗涔涔,谁要是还能把这个当梦谁就是傻子。

他抿着嘴唇吞了下口水,然后慢吞吞地把脑袋从沈暮洵的肩膀上挪开,装作还在睡觉或者在梦游,靠到楚熄的肩膀上。

然后听到沈暮洵极轻的一声冷笑。

江声:“……”

笑什么!

没见过人梦游吗你。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江声装作被吵醒,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拿出手机,像模像样地抱怨:“谁啊。”

严落白的消息刷屏发上来。

有半小时之前发的。

【楚熄的事情已经顺利解决】

但是看到严落白后面这一长串,也能想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发现是关于楚熄的事情,江声稍微把屏幕倾斜,不至于被楚熄看到现在的情况。

果然。

【x有了新爆料,楚和养母事情也被扒出来,现在正在热搜第一挂着,舆论的反应很夸张】

江声切换屏幕去好久没有打开的微博看了一眼。

热搜第一的词条是#楚熄养母#

一个自称楚熄养母客人的人,讲述了楚熄在过去数年对自己可怜养母的虐待。养母孤身一人带着他讨生活很不容易,楚熄却一度忘恩负义,殴打养母驱赶养母的客人……诸如此类。

江声看得好笑。

真的是很低级的舆论战,目的就是抢占观众的第一印象打下基础,今后不管怎么澄清都会有人冒出来说一句“可是当初bb……”

他把评论往下滑。

【x姐这次搞小楚怎么搞得这么狠啊??】

【他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不清楚?怎么能叫别人搞】

【不是,大家不都是知道小楚是楚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吗,这种情况下他生活也很不容易,性格扭曲也很正常】

【扭曲就能对自己养母动手了吗,养恩大于生恩】

【x姐上次破防我还以为是针对所有人,但结果是针对了一下洵子哥就下场,骂江声也是轻轻带过。这次。。】

【怎么感觉小楚是真嫂子,不然很难解释所有人都在破防这件事】

严落白的消息弹窗:【背后的人很显然要把楚熄从节目里搞出去。舆论越闹越大,到时候给节目组施压就会变得很简单。】

江声盯着闪烁的屏幕半秒,困困地眯了下眼睛:【你的态度好积极,你也想让他退出吗】

严落白:【江声,你不是要和他谈恋爱?退出综艺,不活在镜头底下对你来说也有好处】

江声:【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消息间隔了一段时间。

严落白没有回答这句话。

严落白:【楚家的财力和公关部不是吃白饭的。尤其这次舆论事件,已经扩大到对股票造成影响,他们现在还在忍让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还需要一个更好的机会做出反击,借机赶上浪潮退出新的亲民科技产品捞金】

严落白:【不排除楚漆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楚熄带出来。一箭双雕】

江声盯着这简短的四个字,他打字。

【你怎么想?】

严落白:【百利无害。】

严落白:【但我不建议你再和楚熄扯在一起,楚熄不会有事,你也没必要牵扯进去。】

江声转出去看微博。

正好车子进入隧道。楚熄在一片黑暗里扭头看他,白色的荧光映出江声根根分明的睫毛,漂亮的脸,冷淡到叫人心脏都收缩一下的表情。

楚熄在想,江声现在的表情,是在看什么呢。

江声在看他的“过去”。

他看到很多分析视频,还看到很多人自称楚熄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他们趁着热度的风口,说的谎话数不胜数。说来奇怪,楚熄惹到他们哪里了呢?为什么他们这么期待把楚熄踩进泥巴里。

严落白:【想想你之前的前任,影帝、导演、顶流歌手、总裁竹马,再不济也是书香门第教授的儿子。楚熄算什么。他只能活在楚漆的光环下,人家知道楚熄,要么是因为你,要么是因为楚漆,何时他有过能力证明自己?】

严落白:【让别人知道你交往过一个这样的人,也不能算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

楚熄望着窗外的树叶形成绿色的流线,想起自己病重的一次。

他的病床前第一次来了那么多人,还有恶心到想吐的花香味,一直开到糜烂。很多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来到他的床前,有校领导,有根本没有什么交情的同学,有明明很讨厌他的班主任,那群人悲怆地担忧地说,“楚熄,你是个好孩子。”

他们齐齐聚在他的床前。

楚熄看到过他们拍的照片。他的眼皮上盖着医用纱布,身体好像要被薄薄一层被褥压塌,嘴唇是白色的。

可以说,楚熄看了都觉得好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笑,而是要流着恶心又虚伪的眼泪。明明没有多熟悉不是吗?明明前不久还在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不是吗?

现在却要摸他的手,攥得他想吐,还要厌烦地听他们又哭又闹祝福他早点醒过来。

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好的,祝他醒过来难道不是一种恶毒的诅咒吗。

楚熄真的不明白。

有光鲜亮丽的A城南城,也有烂到地沟里的C城,这个世界的参差、对比、不公从来不会考虑个人的想法。

楚熄活在那里的那几年,城市建设就是一滩烂泥,到下雨天的时候下水道爬出来的老鼠和人一起乱窜。污泥上面漂浮着死蟑螂,个个油光水滑,吃得比人还好。

他无法理解活着的意义,仇恨的火焰不停耗费他的生命力。他恨这些想让他醒过来的人,因为这个世界是如此不值得期待,如此黑暗,如此不公,如此让人有愤世嫉俗的心却没有改变的能力。但又好笑,恨有什么用呢?以为这些人真的那么想让他活过来吗,场面话而已。

他真的死了,也没有人肯为他掉一点眼泪,楚熄是没有家的人,也是没有爱的人。当然他也不需要,只是偶尔觉得活得很累。

他一直在努力活着,努力挣扎,他一直都不甘心。像是油浆里挣扎的一只飞蛾,像是粘鼠板上奋力扭动的老鼠。

他最烦的时候,听到内心的一道声音。

“你不想见见‘他’吗?”

楚熄回答:“见不到的,这世界上多少人一辈子也只能见一次。”

“走出这里,见见他。他会过着怎样的生活,生活在哪里,被怎样的阳光沐浴着,你不会觉得好奇吗?”

楚熄回答,“他如果过得太幸福,和我截然不同,我会忍不住恨他。”

“回答我,你真的不好奇吗,你真的再不想见到他吗。”

“……”

醒来的楚熄目视前方,胸口的疼痛让他觉得窒息。紧跟着而来的是一些锦旗,一些褒奖,金钱,甚至经常逃课打架的他得到三好学生的推优。

因为楚熄替区长儿子挡了刀。

这件事情足够登上社会新闻,但因为校领导的豁达,这件事在那个本就荒僻的地方,将永远埋藏在c城的雨水里。

还被一起埋藏的,还有楚熄的冷视和讥讽。

他不是自愿的,是被抓着推出去的。

谁要莫名其妙给人挡一刀,他难道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人吗。他不拿别人挡刀都算他有良知了。

但他没什么好说的,他被抓着肩膀的时候,就认出那是区长儿子,平时在三条街之外作威作福。

楚熄用永远留在身上的伤口,一些恶心和不甘心,换来了一些勉强算是充裕的金钱。

他活在一滩肮脏的烂泥巴里,从来都不期待有人来救他。能带他走出泥潭的从来只有自己,抗争命运从不死心的也是他自己。凭什么别人只是伸出一只手,就指望楚熄感恩戴德一辈子。没有那只手,楚熄也能自己走出去,而有了那只手,所有人都会指着他的脊梁骨说“如果不是因为他们——”

所以楚熄从来不感恩楚家。

他对那些人从来都只有怨恨,只有利用。

而显然,楚家对楚熄也只有利用。爱是相互的,类似爱的还有利用,同样都带着自私、渴望、贪心,同样是相互的作用力。

也许他不愧是楚家的人,冷血的劲头刻进dna,一模一样。

人是丑陋的蛇鼠,人是微小的棋子,人是高空降落、随处扎根的蒲公英。

楚熄和楚漆在走廊聊了很久。这对兄弟很难和平地相处,除非涉及利益,楚熄愿意和他坐下来,忍着恶心和厌恶好好谈谈。

现在的舆论当然不仅仅只是群众的声音,能热火朝天到这种地步,除开楚熄本就是《突然的恋爱》热门嘉宾的因素外,还有楚家公关部的推波助澜。

他们有足够的证据洗刷一切,当然就无所谓在其中牺牲一点小小的名誉。当一切都沉重地跌入谷底,也就证明他们还有更高的至高点在等着他们。楚熄现在被骂得有多惨,在不久后一切真相亮出来的时候,就能收获多少热度。

楚漆说的计划,楚熄同意了。

就像那次他被区长儿子抓着挡了一刀一样。当时的伤痛、恶心、反感是不值一提的,在知道他是区长儿子的那瞬间,楚熄就没想过反抗。

因为他知道,他能得到足量的回报。

当然,也很难没有不甘心。

被当做棋子摆弄,得到的一切都来自厌恶的人的馈赠,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但楚熄不想江声和什么都没有的人在一起。

江声人很好,所以愿意和一无所有的人在一起。但这不代表那个人真的要就此安于一无所有。

楚熄吹着风,扭头看向江声。黑色卷发散落,深刻的眉眼和绿眼睛有着很浓重的混血感。风吹开他的头发,露出他眼皮上的疤痕,他看着江声的目光很静谧。

江声和他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离他越近,越能如此肯定。

他生活在灿烂明亮的国度,数不清的珠宝环绕他,白鸽飞鸟衔着柳枝为他编造花环。

楚熄想起自己第一次去赌场,在混乱昏沉的光线中手足无措。

筹码的味道很难闻,浸着烟味和油味,触摸他们的不是什么上流社会的衣冠禽兽,而是底层社会红着眼睛想一飞冲天的疯子。热烈堕落的火焰燃烧他们每个人,在他们的唾沫中一个接着传染一个。

楚熄捏着筹码,站在那里,瘦削的影子被凌厉地切割。很多人因为他的贫穷和无知大笑,但后来他们都输在楚熄手里。

他从小数学就很好,而赌博的根本就是计算。大学有一门课叫做概率论,楚熄每次都能考高分。

他很了解江声吗。

可是他唯一无法估算的事情,是江声会怎么做。

*

江声又不是个傻子。发现网上铺天盖地的舆论没有受到阻碍后,他就猜得到楚家的想法。

江声当初破产全网黑的时候,全世界的舆论都在隔着一层防护罩,没有浇溉到江声的身上。

他被太多的爱包围,所以热度和金钱都得给他的清白让步。江声的任何黑料,都会在第一时间澄清。因为他背后的人不要热度,只要江声什么都不承受,好好地、平安地、顺利地走下去。他不会成为流量的棋子,他才是操控流量的人。

操控流量的人是有特权的。

*

晚饭是在小屋内吃的,自由活动和游戏的时间之余,有一个互动式的问答,也就是有工作人员挑选问题来问嘉宾。

楚熄中途被叫出去和严导谈话,回来的时候正好轮到江声。

工作人员拿着手卡递给江声,江声就轻声地念:

“想知道江声对于最近楚熄的那件事情怎么看?请问你是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依然选择和他深交的吗?”

郊区比市区冷许多,楚熄在这瞬间心脏猛然紧了起来。他站在门口,穿着冲锋衣,项圈锁在他的颈子上,小圆片在光芒下和耳钉的银光交相辉映。

他听到这个问题,就站在那里没有动。

【无语,这个问题,当着小楚的面当然也只能说好话了啊】

【感觉江江真的不是什么背刺别人的人,江江是个很好的宝宝】

【我昨天有点上头了,今天反应过来,觉得江江是看起来很懒散、但的确有一套自己看人的思路的人。我其实是相信楚熄的人品的,他可能是有点坏,但是如果江江承认他的存在,他就不可能大坏,只能有点小坏当情趣这样】

江声披了一件外套在腿上,在落地灯暖色的光线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

江声说:“严落白其实有和我说让我不要掺和在这件事里,但是既然你们都问了,那我……”

他看向楚熄,勾勾手指。

楚熄没反应过来,愣了下,隐隐猜到江声不会在知道之后放着不管,却还是猜不准江声的想法。

他下意识快步走到江声旁边。

江声压压手,楚熄就低下头,挺直的鼻骨被晃动的卷发扫着,祖母绿的眸子在发丝间隙亮晶晶地看着江声。

江声捏着他的下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像安抚小狗一样搓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