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不甘就不甘之(1 / 2)

第147章不甘就不甘之

严导急得团团转,终于看到了楚熄的影子,急忙站起来挥手,说:“你可算来了!”

楚熄穿过一片灯光走过来,有些不快,“怎么了?”

他刚刚在盥洗台冲了把水,脸上还有些湿润。

他在江声面前总是笑,笑的时候俊俏的皮相会冲淡骨相的混血感。

但冷脸的时候,就能轻易看出他骨骼的量感。少年眉骨落着一道疤,狭长眼睛底色很浓,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有些狠辣不好惹的意味。

“汪汪汪!”

旁边桌的狗一直在叫。楚熄说:“吵死了。”

“别管。”严导说,“我可不是平白无故把你叫过来的。”

楚熄松垮坐在椅子上往后倒,穿着黑色羽绒服,宽肩,比例十分出众。他腿翘起来,耳骨一连串银亮的钉。

“汪汪汪汪汪!”狗还在叫。

楚熄皱着眉扭头,才发现这狗在对他叫呢。

他面无表情和狗对视,狗乱摇的尾巴摆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开始把尾巴夹起来。

楚熄咧开嘴笑了下。森白的牙齿,和没什么笑意的绿眼睛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森。

狗头迅速一缩,前爪搭在地上往后缩着脖子,短短的一段狗绳狠狠勒住它的脖子。

严导瞥了一眼,无语地说:“你吓唬狗干什么?”

楚熄说,“让他知道知道谁是老大。”

严导更有些无语。他让助理把电脑屏幕挪到跟前来,把屏幕亮出来转给楚熄看。

“看看这个。”

楚熄的视线挪过去。

【[热]深扒最近知名恋综里的小狗角色!】

来自一个匿名论坛,发帖者的名字是x2893,林林总总列出了楚熄在一个叫C城的小地方的学校读书的时候做过什么,欺负过多少人,进了多少次派出所,死不悔改的麻烦精,知名的校霸。

只是因为一朝被楚家带回去,一步登天。

楚家帮他抹掉了一切痕迹,让他变成楚家的二儿子,不是一个无赖一个混混。让他考上科大的金融管理,从此拥有无限好的前途。

把帖子看完,楚熄甚至往下翻了翻,看了点不堪入目的怒骂,有一些人在说x2893是论坛带节奏的老手不要给人递刀,还有人在说他就是c城的,c城很乱出了不少少年犯,楚熄这样也不稀奇。

还有人说造成影响太恶劣了楚熄应该退出。

但是更多的人是在借题发挥,说楚熄这种人就应该离江声远点。

空气中很安静。

直到楚熄笑了声,他擡起头,看到桌面有烟,说:“可以抽一根吗?”

严导当即瞪大了眼睛,看楚熄在江声面前乖乖的样子习惯了,差点忘了他本身的性格并不乖。

他顿了下,说,“你回去还要挨着江声睡觉呢,可别给人家臭到。”

又问,“这些……都是真的?”

楚熄手指抵着烟盒打开,往上一抖,两根手指夹着烟取出来。

半明半昧的光落在他的手背,少年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上面有着几条纵横的疤痕,蜿蜒攀附在手背清晰的筋骨上。

袖子往下滑了一节,能看到尺骨上像蜈蚣一样的缝合疤痕。

他垂着眼皮把烟点上,打火机是别人遗弃的,没油了。楚熄搓了几下才打出点火星,堪堪把烟皮点着。

他盯着烟头,一点点烧,烟丝一点点往里陷。像是萤火虫的屁股。

他说:“是真的。”

胸口有一道疤火热地痒起来,让楚熄感到一种恶心的不适。

两三秒后,他说。

“还有一件事没有被爆出来。”

他看向严导,眼眸有些凉薄的阴森。他姿态松垮地靠在沙发上,笑起来,墨绿近黑的眼眸狭长微弯,却有种极强的侵略性令人战栗,“我差点,真的杀人。”

雷声的闷响穿透云层,震得窗户都在抖。

严导忍不住站起身,“你——”

隔壁的狗蜷缩着趴在地上。

“逗你的。”楚熄嗤笑着说,“胆子真小,我要是真的杀人,现在应该在监狱,不是站在你的面前。”

严导真的要吓死了。

在影视剧上看到少年犯和少年犯真的出现在面前可不是一个概念。再加上楚熄刚刚那种表情,藏在阴暗的灯光底下……

他后背都沁出冷汗,听到楚熄否定,才惊魂未定地拍着心口重新坐下。

“你有病啊!”严导拿抱枕砸他,“这种事情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楚熄撇开脸,懒洋洋地笑:“严导教训的是。”

他夹着烟的修长手指支着脸颊,狭长冷冽的眸子垂下,眼珠慢慢地转动了下。

“我会让楚家处理这件事。”沁凉的薄荷烟味飘到鼻尖,他说,“不会让江声看到。”

“这是让不让江声看到的事儿吗。”严导拍了拍桌子,“这件事的影响力已经到这种地步!如果给不出强有力的澄清,那么不管楚家怎么说,我这边给出来的只有一个答案,你知道的。”

*

坐电梯回到楼上的时候,楚熄立刻就听到萧意的声音。

“——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非得是他。”

楚熄脚步停顿。

兜帽盖在脸上,阴翳笼罩在少年清隽的脸上,雷电的强光轻易雕刻出他有着清晰混血感的轮廓。

他绿色的眼珠擡起,眼皮上的疤痕抖动。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牵动了下,呼吸急促起来。

“你说得没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熄才听到了江声的声音,声音很冷静,伴随着瓢泼大雨被大风浇在玻璃上的声响,很慢、而且平缓地响起,“他很没用。”

楚熄的喉结攒动了下,卷卷的碎发落在俊逸削瘦的脸颊旁,他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攥着手。

“可我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楚熄的脚步下意识迈了一下。手指按在墙上,被光照到,楚熄蓦地收回手。

江声很疑惑似的,他问萧意,“你喜欢我的时候,是爱我的缺点还是优点?别人难道没有劝过你,告诉你我很糟糕吗?”

萧意只是温和地望着他,黑色的眼眸中似乎也在下着湿润的小雨。

他无法回答。

萧意想说没有,怎么会,江声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好人缘和被偏向的口碑。

但他又从江声的问题中得到了回答。

他曾经爱江声的优点。他嫉妒江声的一切,向往他灿烂的性格,优越的才情,浪漫温柔的眼睛。

认为江声一定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新奇体验,对待他的时候,像对待沈暮洵那样,被偏爱,被全世界的珍宝耀眼环绕。

可他竟也在爱江声的缺点。

一切好像都不是无法忍受。他甚至愿意抹除自己本身的存在,在他面前扮演一个他厌恶的、瞧不起的、看不上的人。让底线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这么多年,他毫无长进,甚至变得更为软弱。

萧意在得到权力之后理所当然找回了他的骄傲。他可以掌控一些人的命脉,操纵他们的思想,他的傲慢在事故的摧折、人为的针对中依然阴暗矗立,怎么会折损在一段错漏百出的爱里面。

这种爱像是一种烫伤、烧伤。皮肉伤口血肉模糊地和布料黏合,他每每回头都感到…晚了。

萧意张开嘴,似乎想笑,却只能发出气音。睫毛翕动着,他向江声走近一步,江声没有退后,他却艰涩地感到不能往前。

睫毛的影子在泪痣上翕动,他的表情茫然,有些受伤。

“阿声。”他放缓语气,“你不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

楚熄表情没什么变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身姿颀长,耳边的一串耳钉银光闪闪地在偏头时有着清冽的光亮。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江声靠在墙边。

他穿着睡衣,身材清瘦又高挑,侧脸很是清越单薄。干净得像是一撇污染不了的月亮。

在年少的时候,江声做过多少人的白月光萧意从来都数不清。

那些人的名字江声记不住,那些爱江声不在意。他从人堆里路过,目视前方,却懒得和任何一个人认真地对视。

但为什么江声现在又在望着他,对他说,“你看到他身上的疤了吗?”

楚熄摊开自己的手。

指节粗大,掌心有些茧子,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像是蜗牛在爬。和江声牵手的时候,把手按在江声的后背的时候,他都要静默到失去言语的能力。

他靠在墙壁上,侧过头颅抵着冰冷。

侧面是风口,窗户大开,凛冽的夜风裹着雨点阵阵吹入,雨水在路灯映照下如同银丝,一根又一根扎进心脏里。

萧意疼得有些麻木了。

他想问,江声,你明明也看过我身上的疤。

可江声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个人哪怕把自己裹成木乃伊江声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萧意说:“你不觉得很丑陋吗?”

江声说,“你也是从他那样的境地走出来的,也应该理解,他能从泥巴坑里爬起来已经很了不起。”

萧意脸上的笑意愈发褪去,他用一种茫然的柔软目光注视着他,仿佛陷入某种不能理解的情绪中。

“疤痕怎么会丑陋,那应该算得上是他的荣耀。”

萧意又笑起来,但很快他感到一种荒谬。一种怒火在燃烧。

“是他抗争命运的每一步,是坚强的刻痕,棋子的轨迹。”

江声的声音说着甚至很放松,在他最讨厌的阴雨天、雷雨天,情绪竟然得到圜转。

萧意宁愿是自己的情绪感知出了错,也不想看到江声这样的情绪产生。

在被切割开的阴影里,楚熄松垮的肩膀靠着墙壁。

他低着头聆听,忍不住极轻地拿手去摩挲手腕的疤痕,眼眸中光泽闪烁,他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雷电和路灯的白光照得他惨白。像是折断翅膀的鸟,淋着雨脏兮兮的狗。

很多人会对楚熄抱有虚伪的怜悯,无所谓,弱点也可以成为一种武器。也有很多人说过楚熄是可恶的人,无所谓,恶毒也是他的武器。

楚熄对江声示弱很多次,唯独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过去。

他要怎么说。

说他穷到连学费都交不起,说他惨到连药都买不起,还是说他小小年纪就开始打架争地盘,野狗一样朝所有人吠叫吗。

说吸毒的养母怎么发疯把他从三楼推下去,动弹不得、又痛到闭不上眼吗。

说他被多少人堵着追债,只能嬉皮笑脸地说下次下次吗。

还是要说他是怎么抓着人的头发把人撞得头破血流,说他怎么在烂尾楼的楼梯角落看着别人如何因为他的算计而惨叫,血蜿蜒到台阶下吗。

说他怎么可怜,又要说他多么恶毒,多么残忍吗?

他要怎么说。

他应该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