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可怜就可怜之(2 / 2)

“不怪你这么想。怪我确实是个不那么乖,心机深沉想着争宠的小狗。”楚熄笑着耸肩,脑袋也摇了摇,耳坠晃了晃。

“我确实是个会玩手段的人。但是——这次确实不是我想栽赃他,而是事实就是这样。我知道你不信他会对我下死手,但是我要在这之前先问你,你不好奇楚漆为什么会和我打起来吗?”

江声眨动两下眼睛,眉毛微微挑起。

楚熄看着他的脸。

昏暗灯光只会成为江声的陪衬。他眼睛里有晃动的一点光亮,眼尾勾翘起一点细微弧度,有些好奇的样子。

“是啦,我会寻衅滋事倒不稀奇。但楚漆那样自恃风度的人怎么会和我在这样的场合打架,不奇怪吗?从这里开始,一切就已经不符合你对他的猜测了是不是?”

江声困顿中思绪像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最后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所以你们说什么了?”

“哦,现在开始信我了。”楚熄眉峰挑高,“怎么能信我呢?你明知道我是个不那么乖,心机深沉想着争宠的小狗啊。信我可是会被我骗的,狼来了的故事你知道的。”

嘴上说着“不怪你这么想”,心里倒是会记仇。

江声眨着眼睛看他,狡辩了一下,“我根本没那么想,都是你自己的臆测,平白无故加在我身上。”

“那你发誓我就信你。”楚熄转回头盯着他,嘴角翘起,眼珠黝黑藏着一抹绿,像是极深处的一抹青苔,“你说:我江声要是真这样想过,以后我都发不了财。”

江声沉默,半晌,他说,“啊,之前说到哪里来着,你的房间离楚漆太近了,然后呢?”

楚熄笑出声。一笑他嗓子就疼,只能像个破风箱一样笑一会儿歇一会儿,“心虚了?怎么还转移话题啊哥哥。”

江声干脆一掀被子躺下,“不说我睡了!”

楚熄推推他,又推推,再推推,见江声死也不睁眼,他眨眨眼,忽然开始打感情牌。

“只要楚漆出现在你面前你总是会选他。楚漆在你眼里就那么好,永远不会犯错,楚熄在你眼里就是永远改不好的坏孩子,混球,废物。是这样吗?”

江声……江声感觉背上有蚂蚁在爬。

楚熄声音很低,轻飘飘带着哑音。

“就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你知道我经历了多少次吗。诚然这是最严重的一次,他平日不是这样的人,但难道他对我的漠视和孤立,轻蔑和贬低就是假的吗?我在楚家的处境有多少是他有意为之,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为难他的时刻,像被用放大镜盯着看。他伤害我的时候,却总被轻轻带过。明明下手的的确是他,被怀疑的人却是我。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

江声都要被他哄得晕乎了。

不过他还是有理智在的,他句句都在上眼药,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江声转身和他面对面,伸手,掌心贴在他的喉结,指腹擦着那些青紫色的痕迹。

嗯……擦不掉。

楚熄手指轻微痉挛一下,呼吸忍不住变得急促。

“怎么了,很疼?”江声问。

凉凉的触感缓解了炙热的痛意,楚熄忍不住仰起头,喉咙间溢出一声喘息,他定定看了江声两秒,咧嘴笑起来,舌心的舌钉也隐约露出,尾音扬起,“没关系,你让我怎么疼都可以。”

江声被他的口吻弄得有些耳廓发痒头皮发麻。

楚熄像狗似的拱过来和江声脑袋挨着脑袋,嘴唇贴在耳边,似乎无意般轻蹭。

“我很好哄的,你只要愿意分一点心哄哄我就好了。”

楚熄重新握住江声的手。

他的手很大,骨节有些粗,抓着人时有挣脱不开的力道,“我想留下来。”他又咕哝着重复,像个受到欺负脆弱的孩子,“就今晚。”

从小就挨打受苦的人,养不出楚漆那样骨肉匀停修长白皙的手。

楚熄手心指腹虎口全是粗糙的茧子。烟疤、刀疤,烫伤的痕迹都烙印在上面,从手背到全身,累累伤痕是他融入不了楚家的证据。他和楚漆之间本来就隔了一条天堑。

这边是苦难,那边是天堂。

楚熄的手捏着江声的指节,拇指忍不住在他的手背上摩挲滑动。

触感的混淆让楚熄有些入神,江声的手是硬朗的,也是柔软的,光滑的。

其实江声和他也不是一类人。

但是没关系。

楚熄翘了翘嘴角,眼睛弯着望他,等他的回答。

江声:“你想过明天早上你从我房间走出去会是怎样一个爆炸新闻吗?”

楚熄:“我从阳台悄悄走。”

江声忍不住了,头皮发麻:“你这样好像来偷晴的啊,好奇怪!”

楚熄眼眸闪烁,笑着,“公道自在人心。”

江声纠结来纠结去,楚熄把他拉近一点,把他的整具躯体嵌入自己怀抱里。

好暖和。沉默的两秒时间,江声又要开始昏昏欲睡了。

算了。

免费的暖手袋而已。

他困顿地竖起手指,“只此一次!”

楚熄看着他。

青年眼睛半眯,睫毛纤长地在眼睑落下影子,有些长的碎发散落在他的脸颊。乌黑的头发和他的发丝形成一种相称又漂亮的对比。

楚熄几乎看得入神。

他粗糙指腹滑过江声的侧脸,柔软的一缕发淌在他的手心,被轻轻收拢手指顺到耳后。

“好。”他轻声说。

楚漆从小受正统培养继承人的教育,性格散漫了些,但确实是个端正的好人。

楚熄想,他本来也有机会成为这样的人的。

但很可惜,他没有那个机会。

命运上来就把楚漆捧到天上去,把他踩进泥巴里。

所以就不要怪他坏怪他糟糕,怪他是一个满脑子淤泥的坏东西。他是随时发疯的野狗,是充满嫉妒和怨气的恶鬼,这都不是他的错。

刻在他思维里的不是守护,是掠夺、是争抢、是私藏,这也不是他的错。

世界紊乱颠倒,他只是随波逐流。

江家破产之后,楚漆盘算着怎么把江声拉回来,楚熄却在想怎么把他藏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藏起来?宝物都是应该藏起来的。

就像他在镜头前说的那段初遇,根本也不是他和江声真正的初遇。

藏起来之后,他会对江声很好,什么都给他,甚至江声想谈恋爱他也可以容忍。只要不离开他怎样都可以。

江声比他大不了几岁,爱玩很正常,他才不会像楚漆那样乱生气。他会把江声喜欢的都捧到他面前,只是再也不会让他见到楚漆,再也不会给他选择楚漆的机会——谁都可以,除了楚漆。

他低头用卷翘松软的头发、带着伤痕的脸颊去蹭他的脸。耳垂上冰冷的饰品间或碰到他的脸颊,冰凉地刺激一下昏昏欲睡的神经,好让他清醒着听他说话。

“明天的约会你是怎么想的?”

“你要选他吗?可是他都对我这样了。好疼的,我都快窒息了,我都要见到我太奶对我招手了,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他晃着江声的手。

“你选我嘛,好不好?江声——江声哥哥——仔细想想吧,我和他之间你从来就没有选过我一次。我只要这一次好不好?你都选他那么多次了,就差这一次又能怎样?明明我才是更需要被你选择的那一个。”

“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的,你不能。”

他低低呢喃。

狼狈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