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密档。"陌玄撑起身子,每说一个字都像有刀子在刮喉咙,"被刻意封存……我偷出来的。"
案卷上记载着当年指认定侯府谋反的"证据"——一套龙袍和玉玺,后来被证实是栽赃。而真正让陌玄心惊的是案卷末尾那个鲜红的印章:太子少保令。
燕满秋的指尖在那印章上停留许久,久到陌玄以为他又要失控。但最终,厉鬼只是轻轻合上案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疑问句。
陌玄沉默。太子少保是今上最信任的臣子,若他参与构陷定侯府……很可能背后站着东宫。
"还不够。"燕满秋突然转身,眼中血色翻涌,"这些证据不足以——"
话未说完,他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鬼气不受控制地外泄。陌玄强忍剧痛扑过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
"反噬开始了!"陌玄撞在床柱上,眼前金星乱冒,"你必须立刻吸收阳气!"
燕满秋痛苦地蜷缩起来,红衣下摆开始消散。陌玄咬牙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位置——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道印。
"过来!"他厉声道,"吸我的心头血!"
燕满秋抬头,眼中血色褪去些许,露出几分清明。"你疯了……"他喘息着,"取心头血会折你寿元……"
"三年前我没能救你们……"陌玄直接伸手将燕满秋拽到身前,"现在闭嘴!"
他引导燕满秋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道印上,另一只手快速结印。金光乍现,燕满秋还未来得及反抗,就感到一股温热液体顺着指尖流入体内——不是血,而是更精纯的东西,是陌玄的本命元气。
"唔……!"燕满秋浑身颤抖,本能地想要抽手,却被陌玄死死按住。
"别动……"陌玄面色迅速灰败下去,声音却异常坚决,"当年侯爷教我剑法时说过……燕家人……最恨欠人情……"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某个尘封的记忆匣子。燕满秋恍惚看见父亲在演武场上拍着少年陌玄的肩膀大笑,而自己在一旁不服气地撇嘴……
鬼气渐渐平复,燕满秋眼中的血色也褪去大半。当他终于能控制自己时,立刻甩开陌玄的手。后者直接瘫软在床榻上,气若游丝。
"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燕满秋声音嘶哑,"我已经是厉鬼了……"
陌玄没有立即回答。他望着帐顶的阴阳鱼图案,思绪飘回那个改变一切的雨天。当时他刚闭关出来,就听说定侯府因谋反罪满门抄斩。他冒雨赶到刑场时,只看到满地血水和几具无头尸体。最刺眼的是刑台角落,一个小小的、穿着粉色襦裙的身躯……
"因为……"陌玄轻声道,"小桃最后喊的是'陌哥哥救命'……"
燕满秋如遭雷击。小桃是他妹妹的乳名。
寝殿内死一般寂静。许久,一滴漆黑的水珠落在地毯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厉鬼不会流泪,这是凝结的阴气。
陌玄艰难地撑起身子,伸手想碰燕满秋的肩膀,却在半途被抓住手腕。
"不够。"燕满秋抬起头,眼中血色又回来了,但比之前清明许多,"这些证据不够推翻定侯府案。我需要更多——尤其是太子少保与东宫往来的密函。"
陌玄心头一跳:"你想……"
"血债必须血偿。"燕满秋松开手,站起身来,"但你说得对,我需要计划。"他居高临下看着陌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合作吗,国师大人?"
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忽然扭曲变形,隐约显出当年那个锦衣少年的轮廓。陌玄望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缓缓点头。
"但有个条件。"他强撑着坐直身体,"不得再滥杀。每取一条性命,你的怨气就深一分,最终会彻底迷失自我。"
燕满秋不置可否地转身走向窗边。东方已现鱼肚白,他必须离开了。
"天亮前回答我。"他背对着陌玄说,"若合作,明晚子时老地方见。"顿了顿,又补充道:"若不来……我当你选择站在他们那边。"
话音未落,红衣已化作流雾消散在晨光中,只余一缕海棠香萦绕不去。陌玄望着空荡荡的窗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里赫然是一滩发黑的血。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无论是找出真相,还是救回燕满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