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会保护您的。"他低声承诺,"这次换我来守护您。"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竹叶沙沙作响,像在回应他的誓言。
##第十四章:血染白衣
雨下了三天。
将臣站在廊下,望着灰蒙蒙的天际。陌尘离开已经七日,说是去处理小世界边缘的异常,却至今未归。那日师尊苍白的脸色和衣襟上的血迹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别太担心。"青岚的传讯纸鹤在桌上扑棱着翅膀,"师祖修为通天,不会有事的。"
将臣捏了个诀回复,纸鹤立刻化作青烟消散。他转身回到屋内,开始每日的例行打扫——擦拭陌尘最爱的茶具,整理师尊常看的古籍,甚至给窗台上的那盆兰草浇水。这些小事能让他暂时忘记担忧。
正当他抖开陌尘的一件外袍时,院门突然被撞开!
"师尊?"
将臣丢下衣袍冲出去,却在院中猛地刹住脚步。眼前的陌尘让他几乎认不出来——素来洁净的白衣浸透鲜血,下摆不断滴落暗红色液体,在青石板上汇成一小滩。发冠不知去向,长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有几缕被血黏在一起。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原本璀璨的金瞳如今泛着暗红,像是眼底燃着一簇不祥的火。
但最让将臣心惊的是陌尘周身的气场。那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气如有实质,压迫得他呼吸都困难。这哪还是那个为他梳发、吃他做的菜的师尊?分明是个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神。
"师……尊……?"将臣试探着上前一步。
陌尘抬眼看他,眼神陌生得可怕。将臣伸出的手还没碰到衣角,就被一道灵力狠狠震开!
"别碰我。"陌尘的声音冷得像冰,"脏。"
这个字像刀子扎进将臣心里。他收回手,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您受伤了?"
陌尘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让将臣毛骨悚然:"不是我的血。"
轻描淡写的六个字,却让将臣瞬间明白了那些血迹的来源。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您……杀了多少人?"
"数不清了。"陌尘绕过他往屋内走,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邪神信徒,见一个杀一个。"
将臣跟上去,保持着三步距离:"小世界边缘的异常是邪神信徒造成的?"
"嗯。"陌尘在桌前坐下,随手将一样东西扔在桌上——一枚雕刻着诡异花纹的玉佩,还在滴血,"他们想打破壁垒,把将臣救出去。"
将臣浑身一僵:"救我?"
陌尘抬眼看他,暗红瞳孔中闪过一丝讥诮:"他们觉得我在折磨你。"手指轻敲桌面,"不是吗?"
将臣立刻跪下:"弟子心甘情愿跟随师尊,从无二心!"
陌尘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我知道。"他伸手抚上将臣的脸,血迹在徒弟脸上留下暗红指痕,"否则你早和他们一样了。"
这个触碰冰冷刺骨,将臣却不敢躲。他能感觉到陌尘的状态极不正常,那身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伤人。更可怕的是,师尊身上隐约有股邪气,与当年将臣被邪神控制时如出一辙。
"师尊,"将臣小心翼翼地问,"您……遇到邪神本体了?"
陌尘的手一顿,随即收回:"聪明。"他漫不经心地玩着那枚玉佩,"小把戏而已,奈何不了我。"
将臣仔细观察师尊的状态。陌尘的袖口有轻微颤抖,发间藏着几处灼烧痕迹,指尖也不自然地发青——这些都是被邪气侵蚀的症状。他的心沉了下去,师尊为了净化那些邪神信徒,恐怕不得不以身为容器,吸纳了过多邪气。
"您需要净化。"将臣鼓起勇气道,"弟子可以……"
"不需要。"陌尘冷声打断,"管好你自己。"
气氛一时凝滞。雨声渐大,敲打在竹叶上,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将臣看着陌尘把玩玉佩的手指——那曾经温柔为他梳发、细致批改他功课的手指,如今沾满干涸的血迹,指甲缝里都是暗红。
曾经的陌尘,连一只伤人的妖兽都要先问清缘由再决定是否诛杀。如今却屠戮无数,眼都不眨。
将臣突然起身,在陌尘疑惑的目光中取来自己的本命剑,然后单膝跪地,双手奉上。
"若师尊需要杀戮,"他直视那双暗红眼眸,"请从弟子开始。"
陌尘瞳孔骤缩,周身杀气猛地暴涨!屋内摆设被无形的力量震得东倒西歪,茶具摔在地上粉碎。
"你以为我不敢?"陌尘一把抓过剑,锋刃抵上将臣咽喉,"你以为我舍不得?"
将臣仰头露出更多脖颈:"弟子不敢揣测圣意。"锋刃划破皮肤,一丝鲜血滑落,"只求为师尊分忧。"
剑尖颤抖起来。陌尘眼中的暗红剧烈波动,时而加深时而变淡,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他猛地抽回剑,狠狠插在地上!
"滚出去!"陌尘背过身,声音嘶哑,"立刻!"
将臣没有动:"弟子不走。"
"我命令你!"
"除非师尊杀了弟子,"将臣固执地跪着,"否则弟子绝不离开您半步。"
一阵沉默。雨声填补了空白,屋檐滴水成串,像道透明帘幕。
终于,陌尘的肩膀微微塌了下来。他转过身,眼中的暗红褪去少许:"……倔脾气。"
将臣知道危机暂时解除了。他小心地膝行上前,这次陌尘没有震开他。
"师尊,"将臣轻声道,"让弟子帮您沐浴更衣可好?"
陌尘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浴池里,将臣仔细地为陌尘清洗每一寸肌肤。血污渐渐散去,露出原本白皙的肤色。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师尊,尽管知道这些皮外伤对真神来说不值一提。
"后背。"陌尘简短地指示。
将臣转到后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陌尘的背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正是邪气侵蚀的迹象。最严重的是肩胛骨之间,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洞,不断有黑雾渗出。
"师尊!这……"
"无碍。"陌尘打断他,"洗你的。"
将臣咬住唇,继续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他悄悄运转灵力,试图为陌尘疏导一些邪气,却被猛地抓住手腕!
"说了不用。"陌尘回头看他,眼中暗红又深了几分,"你以为我控制不住?"
将臣摇头:"弟子只是……"
"心疼?"陌尘嗤笑,"省省吧。这点代价算什么。"
代价?将臣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用词。师尊是故意吸收这些邪气的?为什么?
似乎察觉到自己说漏嘴,陌尘不再多言,闭目靠在池边。将臣继续沉默地为他擦洗,心思却已百转千回。
沐浴完毕,陌尘换上一身干净白衣,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模样,只是眼中的暗红仍未完全褪去。
"师尊,"将臣鼓起勇气问,"那些邪神信徒……他们说了什么?"
陌尘系衣带的动作一顿:"说你是我养的狗。"语气平淡,"求我把你还给他们。"
将臣心头一震:"师尊如何回答?"
"我让他们去地府问阎王。"陌尘抬眼,暗红瞳孔中闪过一丝狠厉,"然后送了他们一程。"
这个回答既残忍又令人心动。将臣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低头掩饰自己发热的眼眶。
"将臣。"陌尘突然唤他全名,"若有一天我失控……"
"弟子会阻止您。"将臣立刻接话。
陌尘摇头:"我是说,若我彻底失控...你就杀了我。"
将臣猛地抬头:"不可能!"
"这是命令。"陌尘的声音不容置疑,"用我教你的那一剑。"
那一剑。将臣当然记得。陌尘曾亲自指导他练就的必杀之技——"诛神"。据说连真神都能斩杀,是专门为对付邪神本体而创。
"弟子……遵命。"将臣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心如刀割。
陌尘似乎满意了,转身走向内室:"我睡会儿。别让任何人打扰。"
将臣守在门外,听着里面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雨还在下,天色渐暗,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墙上。
突然,他注意到墙角有什么东西在发光。走近一看,是那枚被陌尘丢弃的邪神玉佩,正在雨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将臣蹲下身,谨慎地用剑尖挑起玉佩。就在接触的瞬间,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快撑不住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玉佩"啪"地碎裂,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将臣站在原地,浑身发冷。那不是幻觉,邪神确实在通过玉佩传讯……而且它说得没错,师尊确实快撑不住了。
将臣望向紧闭的房门,心中有了决断。
如果净化邪气需要容器,那么他来做这个容器。反正他有过经验,反正……他不能再看着师尊受苦。
哪怕代价是再次堕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