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皮影戏演轮回苦(2 / 2)

芥子长生局 不定闹钟 1395 字 4个月前

戏很简单,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有最平凡的日子,可石台上的魂影却突然停了动作。那个耕种的魂影举着锄头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布上老农收获粮食的影子,眼眶里竟渗出了透明的泪;那个抱着空碗的魂影,盯着布上一家人吃饭的画面,喉咙动了动,像是想起了饭菜的香味。

执妄鬼的歌声戛然而止,它猛地扯动黑线,想让魂影继续痛苦,可那些黑线却像被什么东西软化了,变得松松垮垮,再也牵不动魂影的动作。

“这出叫《送嫁》。”李长生换了个梳着发髻的女子皮影,布上立刻出现个红盖头的姑娘,被娘牵着上了花轿,哭哭啼啼却又带着笑,手里攥着娘给的平安符。

台下那个母亲魂影突然捂住嘴,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绝望的哭,而是带着暖意的泪。石台上的年轻魂影望着布上的平安符,突然喊出了声:“娘给我的符……”他头上的黑线“啪”地断了一根,动作也恢复了些清明。

李长生继续演着,演《教子》《访友》《归乡》,全是些家长里短的戏文,驴皮影子在白布上走走停停,说着最朴素的话,做着最寻常的事。可每演一出,石台上的黑线就断得更多,魂影们的动作越来越缓,眼神里的麻木渐渐褪去,露出了属于“人”的情感。

那个砍杀影子的魂影,看着布上两个老友在树下对弈的画面,举着刀的手慢慢放下,刀“当啷”掉在地上,他突然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和好友这样消磨过一下午。

执妄鬼发出愤怒的嘶吼,黑影膨胀起来,想扑上来撕碎皮影,可刚靠近油灯的光,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烫到般缩了回去。油灯的光虽弱,却带着股踏实的暖意,正是它最害怕的东西。

最后一出戏,李长生演的是《送终》:白发的老农躺在床上,儿女围在床边,他笑着交代完后事,闭上眼睛,灵魂化作蝴蝶,飞出窗外,落在春天的花上。

布上的蝴蝶影子刚飞起来,石台上所有的黑线“咔嚓”一声全断了!魂影们望着布上的画面,有的笑了,有的哭了,然后纷纷化作光点,对着李长生深深一揖,朝着石台外飘去。那个年轻魂影飞到母亲身边,母子俩相拥着化作一道光,往轮回的方向去了。

执妄鬼的黑影在油灯的光里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地断裂的黑线,像堆没用的乱麻。

李长生收起皮影,吹灭油灯,嘟囔道:“有个老农的胳膊断了,回头得用浆糊粘粘,不然下次演不了春耕了。”

他抱着木箱子,走上空无一物的石台,脚步踩在石面上,发出“咚咚”的响。玄诚子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飞向轮回的光点和那盏昏黄的油灯,突然明白——这演尽轮回苦的皮影戏,演的何止是戏文,分明是那些被执念困住的魂影,是他们忘了的“苦之外的日子”。最平凡的生活场景,最朴素的情感,反而能照见轮回苦的虚妄,因为苦从不是人生的全部,那些耕种、相聚、别离、新生,才是轮回里最该记住的底色。

一个刚从傀儡中解脱的老魂影,在飘走前,对着李长生的皮影箱子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在感谢这场让他记起“活着”的戏。众人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油灯的暖光照着,原来再深的执念,再苦的轮回,也经不住一出演尽人间烟火的旧戏,戏演完了,苦就散了,路就通了。

石台外,木箱子里的皮影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轻轻哼着那些未完的戏文,陪着那些终于放下执念的魂影,走向真正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