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魅惊了,”他掸落锄尖星尘,“该施肥了。”
粪勺舀起溃疡耕出的腐肉,泼向星芋田。菌毯欢腾吞食,毯下传来星渊沉闷的肠鸣。
####**七、星疡生瘴**
星芋田的菌毯下,星渊的溃烂并未真正愈合。
腐肉虽被耕尽,但创面深处仍渗出粘稠的金色脓血,脓液在菌丝间蜿蜒,凝成新的脉络。吴老憨的钝斧仍插在田垄中央,斧柄抽出的新枝已攀上三丈高,枝叶间结出的却不是果实,而是一颗颗搏动的星渊眼珠。
“这树……在偷看我们。”阿草缩在李长生身后,腕骨刺青隐隐发烫。
星芋藤蔓的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细微的吮吸声。藤梢的泡菜坛瘤果“噗噗”裂开,喷出的不再是酸雾,而是裹着星尘的瘴气。瘴雾飘散处,地面浮出细小的肉芽,如星渊溃烂的疮疤在人间复生。
李长生薅锄挑起一块腐殖土,土中星芋根须如活蛇般扭动。他甩手将土块掷向菌毯,根须在半空绷直,如标枪刺入脓血脉络!
“滋啦——”
脓血被根须抽吸,金色迅速褪成污浊的灰绿。可下一秒,整片菌毯突然痉挛,藤蔓如触电般回缩。星芋田中央,钝斧斧柄的新枝“咔嚓”折断,断口喷出腥臭的星髓。
“祂在反刍!”老郎中竹杖猛戳地面,“星渊把瘴毒吐回来了!”
被抽吸的脓血在菌毯下重组,凝成新的山魅胚胎。这次的山魅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团由星芋根须和金血交织的肉瘤,瘤体表面浮动着铁鳞木的年轮纹路。
肉瘤搏动着膨胀,每一次脉动都引发地颤。吴老憨瘸着脚去拔钝斧,斧刃却如焊死在菌毯中,纹丝不动。
####**八、斧醒神怒**
“老子的斧头!”樵夫赤手去掰斧柄,掌心被星芋藤割得血肉模糊。
血珠滴入菌毯,肉瘤搏动骤然加速。瘤体裂开七道缝隙,如嘴般咧出狞笑,内里探出星芋根须凝成的伪足,抓向吴老憨!
李长生粪勺横挡。
勺头污秽与伪足相撞,爆出刺鼻的焦臭。伪足痉挛回缩,可菌毯下的脓血脉络却如被激怒般暴起,整片星芋田沸腾了!藤蔓绞缠成巨蟒,泡菜坛瘤果炸开,酸液如雨泼洒。
阿黄瘸腿冲入战局,断爪猛刨菌毯。狗爪掀起的不是泥土,而是星渊溃烂的腐肉。肉块离地即燃,幽蓝火焰中浮出山魅的残影,尖啸着扑向樵夫。
吴老憨不退反进,染血的手攥住斧柄,暴吼发力——
“轰!”
钝斧终于离地,斧刃带起的不是泥土,而是一整片粘稠的星渊胃壁!斧面树痂复眼怒睁,瞳孔漩涡中喷出松脂洪流,浇向山魅肉瘤。
肉瘤在松脂中凝固,可菌毯下的脓血脉络却未死。金色血液逆流回斧柄,榆木纹理被染成暗金,斧柄新枝迅速枯萎,取而代之的是斧身表面浮起的血管网络。
钝斧……在异变!
斧刃豁口处,星芋苗被金血侵染,嫩绿转为污浊的暗红。斧柄不再受吴老憨掌控,反而拖拽着他,朝菌毯深处劈去!
“撒手!”李长生薅锄猛击斧背。
“铛——!”
金石交击声震裂菌毯,斧身剧颤,可金血已渗入樵夫血脉。吴老憨双目赤红,肌肉鼓胀,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金线。
“晚了……”老郎中面如死灰,“斧醒神怒,樵夫成祭!”
####**九、薪尽火传**
吴老憨的咆哮已非人声。
喉结滚动间,金血从七窍溢出,在体表凝成铁鳞木纹的铠甲。他双臂筋肉虬结,抡起异变的钝斧,不再劈向山魅,而是——
砍向李长生的薅锄!
“铛!铛!铛!”
三声爆响,锄刃崩出缺口。斧势不减,横扫向老人腰腹。李长生侧身避过,粪勺舀起菌毯腐肉,甩向斧面树痂复眼。
腐肉击中瞳孔漩涡的刹那,斧身金血逆流,吴老憨动作一滞。可下一秒,山魅肉瘤在菌毯深处重组,伪足缠住樵夫脚踝,将更多金血泵入他体内。
“老憨哥!”阿草腕骨刺青灼亮,星露凝成丝线缠向斧柄。
丝线未至,斧刃已自旋半周,斩断星露。吴老憨狞笑着挥斧再劈,这次对准的是李长生的天灵!
千钧一发,阿黄扑上樵夫后背。狗牙狠咬他后颈,断爪刺入脊梁。可金血已侵蚀骨髓,犬齿撕开的伤口里,钻出的是星芋根须!
李长生薅锄点地,后撤半步。
他未看斧刃,而是望向星芋田深处。
“火。”
老人只说一字。
菌毯突然自燃。
不是幽蓝的星焰,是普通的、橙红的柴火。火源来自吴老憨先前被焚的柴垛——那堆沾染过星瘴的干柴,灰烬中竟藏着未灭的火种。
火焰顺着星芋藤蔓蔓延,金血在高温中汽化。樵夫体表的铁鳞木纹甲“咔嚓”龟裂,斧柄新枝彻底碳化。吴老憨跪地惨嚎,金血从毛孔蒸腾而出,在火中凝成他的虚影,最终被焚烧殆尽。
异变的钝斧坠入火海,斧面树痂复眼在烈焰中闭合。
####**十、斧耕新生**
火熄时,星芋田已成焦土。
菌毯碳化成灰,脓血脉络焚尽,唯剩吴老憨的钝斧斜插在地。斧身金血褪去,榆木柄焦黑如炭,可刃口却诡异地泛起寒光。
李长生薅锄轻挑斧柄。
钝斧飞旋着落入他掌心。斧刃豁口处,星芋苗的残根竟抽出新芽,嫩须扎进老人掌纹。
“耕疡得薪,”他掂了掂斧头,“斧醒了。”
阿黄瘸腿凑近,鼻尖轻触斧面。树痂复眼未睁,却传来星渊沉闷的肠鸣。
焦土中,一株新韭穿透灰烬,叶尖挑着露珠。
露珠里,映出星渊胃壁上被耕净的溃疡——创面未愈,但边缘已生出嫩绿的星芋苗。
李长生将钝斧抛还吴老憨。
“明日,”他指向西山新裂的隘口,“伐那棵鬼头松。”
斧刃寒光一闪,如应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