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都是实话,谁人不知秦姑娘就是当初名震云陵的琵琶仙手?据说,她曾经被越清流掳走了去,越清流还假扮过她的样子,把柳公子骗得团团转。”李承欢就非要逼卫青檀跟自己说话,同词更加尖酸刻薄,“我倒是好奇,越清流那种风月老手,把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掳走了,是否会对她……”
“李承欢!你住口!”卫青檀实在听不下去了,厉声道,“不想吃就滚下席,别喝了点黄汤,就开始疯狗乱咬!”
“我凭什么听你的?”李承欢心里无比窃喜,只要卫青檀肯跟他说话,哪怕是当众骂他也无所谓,就是不要不理他,冷笑一声,又道,“我啊,在家连我爹的话都不听的,我只听我媳妇儿的话。”
话虽如此蛮横,但李承欢见好就收,再不提什么秦姑娘了,一心一意都是怎么凑过去跟卫青檀坐一起。
为了能引起卫青檀的注意,李承欢就一直发出各种怪声,吸引卫青檀看他。
卫青檀本来就坐立不安。
不坐实了吧,怕玉器滑出来,当众丢脸。
坐实了吧,玉器是一比一照着苍云秋做的,只是略短了约莫两指。
坐实了简直跟上刑一样。
再加上李承欢几次三番的招惹耍贱,就恼了,随手抓过面前的桃子,远远砸了过去。李承欢立马诚惶诚恐地双手接住,跟捧着什么宝贝一样,万分欢喜。
刚好这一幕被姗姗来迟的小白莲和左栏玉看个正着。
小白莲撇了撇嘴,奚落地道:“啧,还真是含情脉脉,情意绵绵,当众就投送起了桃子。”
在修真界,若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有意,又羞于启齿的话,就会送一个桃子表达心意,若是男子接受了,就表明对这名女子也有意。
左栏玉面色发白,只觉得眼眶干涩得厉害,浑浑噩噩地被拽着入了席。
“大师兄你吃这个。”小白莲非常殷勤地给左栏玉夹菜,就想看看卫青檀的反应。
哪知卫青檀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东西,低着头,竟一眼都没往这里看。
小白莲有点生气,偏头看见一旁的左栏玉魂不守舍的,就更生气了。碗碟一推,霍然站起身来,然后就往卫青檀的方向去了。
“檀哥哥,你怎么了?”元丰关切地问,“是肚子不舒服么?”
卫青檀一惊,赶紧把捂着肚子的手拿开了,佯装镇定地摇摇头,眼前蓦然一暗,小白莲就已经凑了过来,娇声喊了声“元三哥哥”,然后询问他,自己可不可以坐在这里。
可也不等卫青檀答应,就提着衣袍,非常主动地贴着卫青檀的右侧落坐。
如此,刚好就挤在了卫青檀和少祭官之间,而元丰则是贴在卫青檀的左侧,旁边坐的自然是他的两个哥哥。
薛一臣和陆北辰都没到场,柳慕苍坐到了李承欢下首,跟李承欢横眉冷对的。
合欢宗的女修觉得男修事多又烦,有宴也不来参加,早早跑去找萧师妹她们玩乐了。
“你,你离我远点,有点热。”卫青檀用词非常委婉,自从小白莲上回跟他说,要他当温罗的儿媳妇,他就再也不能正视小白莲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元三哥哥不高兴了吗?”小白莲佯装委屈,“那元三哥哥只管骂我好了,只要你能高兴,我怎么样都行。”
卫青檀:“……”
元丰年纪小,心里藏不住话,当即就道:“你怎么这般矫揉造作啊,怪恶心的。”还打了个颤,赶紧喝点酒压压惊。
“我知道你是嫉妒我跟元三哥哥快要成为同门师兄弟了,可我不生你的气。”小白莲笑得一脸单纯无害,他跟卫青檀道,“以后咱们各论各的,你唤我师兄,我唤你哥哥,可好?”
卫青檀稍微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关系非常怪。他也赶紧喝口酒压压惊,忽觉对面有人在看自己,但不是从李承欢的方向传来,一擡头恰好对上了一双难过的眼眸。
是大师兄。
大师兄在难过么?
因为小白莲无缘无故跑来跟自己亲近了,所以大师兄难过了?
卫青檀不想让大师兄难过,见小白莲不肯走了,索性就起身,绕过去跟玄羽坐在一起。
玄羽自然很是开心。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见卫青檀挪位置了,元丰就不乐意了,也要跟过去挤,小白莲就悄悄伸腿绊他,等人摔倒之后,就抢先坐在了卫青檀的身边,气得元丰攥紧拳头,几次想开口让少祭官挪个位置,却又不敢。
一场接风洗尘宴,卫青檀坐立难安,简直就是食不知味。
不知道被多少人的目光注视着。
一个个不吃自己面前的佳肴,反而把卫青檀当成了主菜。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有点醉意。
元丰喜欢玩,就提议大家围坐一起玩游戏,但又不知道玩什么才好,就央着卫青檀出个主意。
卫青檀就随口说玩行酒令。
李承欢得了个桃子,一整晚都面若桃花,开心得很,自然什么都听卫青檀的。可他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诗词歌赋都不行,划拳掷骰子又不符合现场气氛。索性就把装饰会场的长颈花瓶施法定格在半空之中。
然后众人一同往里灌入一股灵力,使瓶身转动,然后同时松开。看瓶口对准谁。
每个人的灵力颜色都有所不同,又是公开玩游戏,这样谁弄虚作假了,简直一目了然。
只不过让卫青檀没想到的是,自己提出的游戏,居然头一个就花落自己身上。
少祭官面露关切,想要代劳。
小白莲赶紧道:“不许代劳!你又不是他的道侣,凭什么代劳?”
“对对对!说得特别对!”李承欢开心得要命,随手把面前的酒坛子施法送了过去,让卫青檀喝。
最好喝得酩酊大醉,认不清人的那种。
否则他哪有下手机会?
卫青檀看着那么大一坛酒,头皮都有点发麻了。
早知道就不顺着元丰胡闹了,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元丰万分抱歉,推搡两个哥哥,让他们帮忙。
可小白莲已经放了话,除非道侣,否则根本没有身份和资格替卫青檀喝酒。
小辈们在庭院外胡闹,长辈们在殿里谈笑风生,并没有注意到。
无可奈何之下,卫青檀只能接过酒坛子,仰头就往嘴里灌,周围人的目光各异,齐刷刷望了过来。
人人都想替他喝,可人人都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
稀里糊涂就喝了一肚子酒,卫青檀面色更红了。
又玩了好几轮之后,在场一群年轻人都醉得差不多了。
或坐或倚或倒。
宴也快散了。
卫青檀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面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觉有一只手隔着桌子摸上了他的腿。
可头脑依旧昏沉,还非常热。
这种感觉绝不是醉酒了,更像是中了什么药!
卫青檀吓出了一身冷汗,根本不知道是谁摸上了他的腿,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只隐隐约约感觉越来越热了。
为了保持清醒,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果真让他清醒了几分,勉强掀开一丝眼皮,恰好就跟一双乌黑的眸子对上了。
小白莲不知何时爬进了桌子底下,额头上贴着隐身符,此刻拉着卫青檀的腰带,笑容非常诡异。
然后无声说了句:“元三哥哥,让我来伺候你。”
啪嗒一声轻响。
卫青檀的腰带就被解开了,衣袍瞬间松松垮垮起来,他想拢起来,可四肢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喝醉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是中了春|药,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即将被小白莲轻薄!
这太可怕了!
卫青檀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小白莲非常快速地扯开外袍的一角,迎面飘来一股异香,瞬间熏红了小白莲的脸。
“好,好香……元三哥哥是天生炉鼎之体么?”他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否则为何如此香甜?”
“……”卫青檀说不出话来,这药量太重了!这个破小孩儿下手是一点轻重都没有!
甚至比李承欢都任性妄为,好歹李承欢都知道把人往偏僻安静的角落里抱,偏偏小白莲就敢在人前!
或许不是胆大妄为,而是他最聪明的一点——人人都不会想到,卫青檀会当众被人欺辱罢。
“我会小心一点,让你舒服的。”小白莲促狭一笑,看起来无害又天真,但又有几分残忍,“以后师兄会好好待你,夜夜都钻进你的房里,爬上|你的床,助你修炼。”
卫青檀头皮上的神经,几乎都要炸开了。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运出一股灵力,擡手就要将小白莲打昏,可小白莲压根就没喝醉,竟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与其同时,肩上落下一件外袍。
玄羽轻声道:“夜凉,睡在这里会受寒。”
卫青檀不敢让少祭官发现,可又想让他发现,手臂被小白莲拽得很紧,小白莲咬得非常用力,恨不得撕下一条皮|肉来——意思再明确不过,不许他出声。
天知道这厮会做出什么事来。
冷汗慢慢爬满了额头。
“不如由我将他抱回去?”元琅倒是挺清醒的,把喝得酩酊大醉的元丰交给了无双月,之后就走了过来,作势把卫青檀抱走。
卫青檀简直要感激涕零了,元琅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
可下一瞬,李承欢就醉醺醺过来搅合,边打着酒嗝,边道:“男女,嗝,授受不亲,我我来抱他最合适。”但他已经醉得找不着北了,直接弯腰把一旁的矮桌抱了起来,欢欢喜喜就走了。
少祭官:“……”
元琅:“……”
不过最后谁都没有如愿。
苍云秋一出现,小白莲就吓得立马松手又松口,战战兢兢把自己蜷缩在了桌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喘。
苍云秋将卫青檀打横抱了起来,不动声色瞥了眼桌下藏的孽徒时,以传音之术道:“自行去戒律堂,领五十戒尺。”
————
夜风习习。
卫青檀蜷缩在师尊怀里,只觉得非常心安。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后就已经变成了一条小青蛇,正浸泡在苍云秋为他准备的琉璃盏里。
盏里满满都是雪。
以灵力凝聚,根本不会融化。
小蛇盘在里面,清清凉凉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见小蛇醒来了,苍云秋二指捏了捏小蛇的七寸,稍微感受了一下,才道:“师尊替你解药。”
而后一抹光芒闪现,白衣仙尊就化作了一条白蛇,爬进了琉璃盏里,一圈一圈将蔫蔫巴巴的,身上依旧滚|烫如炭火的小青蛇一圈一圈,缠绕得非常之紧,两条细长的蛇尾,很快就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
蛇都是有两根的。
任凭小青蛇如何挣扎,脑袋和尾巴乱甩,分叉的蛇信子吐个不停,依旧摆脱不了禁锢,只能被迫雌伏。
跟另一只同性别的蛇交|尾。
而众所期盼的结契大典,也终于如期而至。
消失了几天,一直行迹鬼祟,闭门不见任何人的陆北辰,一早就打扮得人模狗样,尽可能将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艳压群芳。
从薛一臣那里借来的三万灵石,全部用来给卫青檀置办衣物了。陆北辰把自己的房间布置一新,到处喜气洋洋,换了红纱帐,床上铺着红床单,叠着艳丽的,绣着交颈鸳鸯的喜被。
本来买了一对新枕头的,但陆北辰买来后,又丢掉了。
要是有两个枕头,卫青檀就不会枕他胳膊睡觉了,他想让卫青檀枕着他的胳膊睡。
连案上的蜡烛都换上了红色。
红喜字和红灯笼也一样不少,全部都布置好了。
只不过从外看不出什么——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特别特别特别满意这门婚事。
但又想让卫青檀知道,自己很在意这次结契。
走出房门,陆北辰脚步轻快。
遇森*晚*整*理见的所有弟子都停下来,拱手向他道贺,他也破天荒地没有冷脸视人,还点头示意。
见山中的积雪都被清扫干净了,整个道场一尘不染,连片落叶都没有。
天气晴朗,空气清新。
久违的热闹气氛,再一次笼罩在仙山,而上回这么热闹,还是卫青檀过生辰时。
这次更加热闹。
陆北辰刻意在外转悠了几圈,听到了无数人跟自己祝贺,心里万般窃喜。
算准了时辰,才往大殿去——不能去太早,否则旁人该说他太过心切。
也不能去太迟,得赶在卫青檀去之前到场,否则卫青檀该难受了。
到了大殿之后,里面布置得庄严华贵又喜气,陆北辰非常满意,见到天音阁阁主,还有夫人,犹豫再三,还是主动上前拱手行礼。
只是在称呼上有点犯难。
喊什么好呢?
前辈?太生分了。
该改口喊爹娘才对,可陆北辰又没有爹娘,也从未喊过任何人爹娘,脸都憋红了,也只憋出了一句“伯父伯母”。
元丰当即跟大白天见到鬼一样,瞪大眼睛惊问:“陆北辰!你又发什么疯?!”
陆北辰蹙眉,觉得元丰没有礼貌,怎么能跟自己结义兄长的道侣这么说话?可自己毕竟比他年长,再者今天是结契的大日子,不好跟小孩一般见识,回头让卫青檀去教训他好了。还是红着脸,咬着牙道了句“元丰弟弟”。
这回不仅元丰觉得奇怪,连旁边一圈人都觉得很奇怪。
薛一臣感觉陆北辰似乎误解了什么,见他今日打扮得倒是俊俏,跟素日里不太一样了,连发带都换上了鲜红的长丝带。弟子服是竹青色的,领口隐隐翻出艳红的衣边!
陆北辰不是寻常最厌恶男修穿红戴绿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师兄。”薛一臣走上前,将人往旁边引去,压低声儿道,“你这几日不见踪影,只怕还不知山中发生了何事,不如我好好同你讲讲?”
“我什么都知道。”陆北辰更羞了,脸上的颜色明艳又好看,比平时更俊俏了,吞吐出一句,“我知道,我明白,我……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