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可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在一起的玄羽。
送走师妹之后,苍云秋换了身干净衣服,再次前往洞府,将呼呼大睡的兔子提溜起来,施法变回去之后,再次合二为一。
卫青檀几乎是有点崩溃了,才刚刚睡着,就又来,又来!折腾了很久之后,才特别疲倦地趴伏在苍云秋的膝头睡着了。
醒来之后,苍云秋已经不见了。
因为最近兔子特别乖,很安分守己,苍云秋就没有设结界,也是担心小兔子会被误伤。
兔兔已经偷偷摸摸,在隐蔽的角落里,挖了个洞。趁师尊不在,兔子就悄悄钻进了他挖的小地洞里,打算逃出去试试。
但凡事都不能如他所愿。
才出洞府,就被蹲守多时的苍云秋揪住了耳朵。
“抓到了呢。”苍云秋慢悠悠地道,“我就猜到你一直在装乖。”
卫青檀面色煞白。
“就那么想跟玄羽在一起么?”苍云秋淡淡道,“左栏玉若是知道,该伤心了,他最近因为你,一直魂不守舍,再这么下去,你师伯该恼了。”
卫青檀一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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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秋依旧让他选一套衣服。
要么弟子服,要么女装。
卫青檀谨慎小心地问:“我若是选了弟子服会怎样?”
“得叫人。”苍云秋平静地告诉他,“不许没大没小。”
“那要是选了女装呢?”他再次问。
“取悦我。”苍云秋依旧平淡,取悦二字这般旖旎暧|昧,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在说高山流云,竹兰梅松一样高雅。
但卫青檀很清楚,苍云秋会顶着一张最白璧无瑕,最冷漠清冷的脸,对他做尽世间最羞耻的事,还会用最稀疏平常的口气,说出令人面红耳赤的话。
最后卫青檀还是选择了弟子服,才一穿好,就被命令跪下。
他瞬间就后悔了,寻思着刚刚穿女装多好呀。
师徒之间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叫人,动不动就得跪下。
稍微犹豫了一下,卫青檀还是跪下了。
毕竟他才逃跑失败,总得装一下,把师尊的火气压一压罢。
随即眼睛就被一条锦带绑住了,他又看不见东西了,下意识擡起手,立马被苍云秋呵斥放下。他不得不听,抿着嘴放下了。
很快一只温热的大手就轻轻托起了他的脸,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他的唇角,苍云秋低声道:“叫人。”
“师,师尊。”
“怎么不喊苍云秋了?”
“……”
“回话。”
“师尊。”他又喊了一声,就被师尊的手指堵住了,他还不小心咬了一下,当即吓得赶紧收起了牙齿。
头顶传来苍云秋的轻笑,宽袖又滑又凉,轻轻笼罩在卫青檀的头顶,可以很清晰嗅到师尊的袖间香,隐隐还有点檀木香。
他下意识又嗅了嗅,随即面颊上就贴上了冰冰凉凉,又有些硌人的东西——感觉是珠串。香香的,像檀木。
“你很喜欢乱蹭。”苍云秋撚着念珠,轻轻在他面颊上扫来扫去,弄得卫青檀有些痒痒,一直缩着脖子躲,他又问,“还敢让师尊滚么?”
卫青檀觉得他真是小心眼。
但转念一想,大概从未有哪个晚辈敢当众让他滚罢。
他摇头。
下一瞬啪嗒一声,念珠就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那只手再度托起了他的脸,命令他蹭手。
卫青檀就只好用面颊轻轻去蹭,他觉得师尊好像又生气了,可所有话都被师尊严严实实堵了回去。
他的嗓子那么浅,着实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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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秋说,身为师尊就是应该凡事都言传身教,他询问卫青檀有没有特别想学的术法之类的。
卫青檀嘴皮子疼,琢磨了半晌儿还是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让自己受苦。
“学画传送符好不好?”苍云秋道,“我之前在你身上找到了许多符,都不是你自己画的。是你喜欢的玄羽送的罢,还是用血画的。”
“用血画的?!”卫青檀震惊,怪不得他总觉得那些符篆颜色特别红!
居然是血!玄羽的血!!
“还有玉简,为什么要把为师送的玉简取下来,跟他调换?”苍云秋早就想问了,那玉简上被他下了法咒,只有他二人可碰,既不是苍云秋取下的,就只能是卫青檀做的了。
“你怎么可以把师尊送的玉简拿给其他男人?”苍云秋语气闷闷的。
卫青檀很懵,他不知道啊。
“我,我当时把玉简咬碎之后……”
“你是用咬的?”苍云秋的声音骤寒,“你含在嘴里了?!”
卫青檀特别识相地闭紧了嘴。好在苍云秋没有继续揪着这事不放,而是再次把玉简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也没有教他画传送符,而是教他抚琴。
卫青檀再一次想到了预知梦。
和师尊抚琴,也就意味着一会儿会亲!
可他只知道会亲,并不知道还会发生比亲更亲密的事。
苍云秋把他揽在怀里,琴就摆在两人面前,自背后手把手教他如何抚琴。
轻拢慢撚,泪珠盈睫。
卫青檀只觉得师尊的怀里,就是天然的樊笼,不,应该是刑具!他上去了,就怎么都下不来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滴答滴答,落在琴面上,溅起了淡淡的灵泽,他透过婆娑的泪眼,看见师尊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挑,极为快速和灵巧,手指长就是好,哪哪都好。如果不是用来折磨他的,那就更好了。
其中滋味,难以详述。
卫青檀哭着躲,在师尊怀里一直颤,上半身几乎要伏趴在琴面上了。听见身后传来师尊轻柔的声音:“不喜欢师尊教你抚琴么?”
还不等他回答,苍云秋又问:“那你想学什么?净化术还是御风术?”
“哦。我教得不好。”他说,“玄羽教得好,所以你喜欢他,想跟他走。”满嘴的醋话,苍云秋却不自知,还淡淡道,“你想对师尊始乱终弃,是么?”
“混账东西。”
卫青檀吃力地摇头,汗水和眼泪簌簌往下掉。
“你怎么如此爱哭?是水做的么?”苍云秋轻叹一声,“师尊确实可以教你别的,但抚琴是最简单的,这个你都学不会,别的只怕也……”话到此处,又是一声叹息。
完全就是一副师长面对顽徒,有心无力,无可奈何,却又不忍放任不管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卫青檀有多顽劣,有多会惹师长伤心。
“……我,我我想,想学,学棋。”弟子服早就浸透了,学琴真是太难了!
“你确定要学棋?”苍云秋轻声问。
这么一问,卫青檀就犹豫了。
好像学棋也可以坐在师尊怀里学,对于他来说,眼下只要不是坐着,哪怕跪着趴着都可以!
“那,那学剑也行。”他憋了这么一句,本以为这样苍云秋就拿他没办法了,哪知苍云秋顿时就笑了,还点点头,最后又卖力教他抚了一段,就拉他起来了。
可卫青檀已经起不来了,跪趴在地上,半天都动不了,苍云秋一拉他,他就直摇头说要缓缓的,苍云秋也由得他了,反正自己的徒弟,他不宠谁宠?
等卫青檀终于缓够了,在师尊的吩咐下,才把郁离剑招出来,就被苍云秋擡手拿了去,他稍微抚了抚剑身,随即特别严肃地问:“你就这么厌恶师尊么?”
卫青檀一愣,师尊何出此言?
当即摇头说没有啊。
“那为何剑身如此冰冷,一点温度也没有?”苍云秋道,“剑是剑修的第二生命,你不爱它,它就会冷,甚至死。”
真的假的?
卫青檀非常迷茫,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随即想起什么,他气红了脸。振振有词起来:“师尊骗人!!!师尊的惊鸿剑也一样冷!!难道师尊不爱惊鸿剑吗?”
苍云秋轻轻吐出一句:“不爱。”
卫青檀当场懵了。
随后又一句:“师尊爱你。”
卫青檀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得很大,原本就红的面颊,也再度烧红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学剑先爱剑。太凉了,握着不舒服。”苍云秋用郁离剑点了点卫青檀的胸口,“先暖一暖,师尊再教你。”
“……”
这下不必多言,谁不跑谁是傻子!
等卫青檀反应过来时,已经夺门而出了,脚下生风,一溜烟就蹿出去好远。
踏着浓浓夜色,慌乱逃窜。
可依旧没跑出太远,迎面就被一道白影挡住了去路,苍云秋笑道:“敏捷如兔,身形如风。”
“是我的好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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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秋最终还是把人放了出来。
一方面确实迫于天司,天音阁,摘星阁,落雪宫,自在观,以及李家的压力。
另一方面,师兄又一次过来找他,这次非常严肃,算是有些命令的口吻,让他把卫青檀放出来。
如若不放,只怕师兄要搜山了。
师兄的命令终究还是要听的。
苍云秋身在其位,有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卫青檀骤一出来,就跟才被放出笼子的鸟一样,看什么都特别新鲜,一扫连日来的乌云盖顶,只觉得连路边的野花都香得很。
一出来就收到了玄羽送来的信。
传信的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乌鸦,也不知道在仙山附近蹲守了多久,总算蹲到了卫青檀,赶紧箭一样的冲了过来。
卫青檀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小乌鸦把自己当成了菜青虫。他从小乌鸦绑在腿上的信筒里,抽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赫然写着:羽安,勿念。不知檀郎安否?
檀郎。
好亲密的称呼啊。
文绉绉的,但字迹非常漂亮。
光是看见这字,卫青檀就能想象到玄羽在写时,脸上一定满是忧愁。他当即回了信,小乌鸦也是神出鬼没的,瞬息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苍云秋说,可以下峰,但不许离开师门。
虽然也没说要是离开师门会怎样,但卫青檀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师尊动怒了。
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去找大师兄。他知道大师兄这些日子以来,一定担心坏了。
可真当看见左栏玉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左栏玉看起来又清瘦了好多,显得弟子服空荡荡的,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走。
依旧是从前那般温柔的神情,眼里却分明多了几分浓墨般的愁苦。
卫青檀刚喊了一声大师兄,左栏玉就已经闪现过来,不由分说将他抱了个满怀。
这一抱之下,卫青檀先是一愣,随即惊觉大师兄的身体颤得厉害,几经思忖之下,还是大着胆子回抱住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静静抱了好一会儿。
这次乱子惹大了,卫青檀虽然被关着,但多少也猜得出来。他以为大师兄多少要责骂他两句的,毕竟大师兄为了他都清减这么多,定是日日忧心不已。
既然日日忧心,也就日日想起他的混账和不懂事。
卫青檀静等着大师兄骂他,可等来等去,反而等来了大师兄的道歉。
“……是我不好,我不该处处提你儿时的事。”左栏玉的声音特别颤,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对不对?我不该提的,我没有想过以恩挟报,从未想过!”
“……”原来大师兄误会自己是生气大师兄提小时候的事,以此以恩挟报了啊。
可是大师兄,你怎么会知道呢。
现在的卫师弟,并不是从前的卫师弟。
从前的卫师弟若是死了,那我为了不让你伤心,愿意冒充他,当你一辈子的卫师弟。
可万一他没死呢。万一他又活着回来了呢?
万一他冲过来就打我,骂我,说我占了他的身份,夺走了师尊师兄对他的宠爱呢。
到时候面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卫师弟,你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你要如何抉择,我又情何以堪?
“大师兄,是我不好。”卫青檀轻声道,“我惹你伤心了。大师兄,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让你难过。”
“我相信。”左栏玉语气更颤。
“若是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自己就是你最爱的卫师弟。”卫青檀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有所察觉的。可左栏玉在感情之事上非常痴。
既是痴心不改,也是痴迷不悟。
“我最爱的卫师弟,就是现在的你。”左栏玉坚信不疑,语气非常认真。
卫青檀听了之后,就更难受了。
若是大师兄爱的是现在的自己,问题更棘手。
他答应和玄羽在一起了,身体却被师尊占了去,如今左栏玉急切地向他讨个名分。
这三个人,他一个都不想辜负。
可师尊也说了,取舍很难,却又不得不取舍。
左栏玉语气艰涩:“……就当做是,可怜可怜师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