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愿意对她伸出援手,只是她自困在自己建筑的茧房之中,茧壁厚且硬,外力敲不破,唯一的办法,是她自己站起来,抡起盘古的开天辟地大斧,为自己劈开一个混沌世界,劈出一个朗朗乾坤。
说完这句,金蕴站起身送客:“时间不早了,三位福主现在下山还来得及坐上缆道。”
“这些糕点……”章楼想起进来之后被自己忘在门边的食盒,提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仿佛没看出来她脸上泛起的尴尬又羞涩的红,金蕴走过去接过食盒:“亲手做的贡品格外心诚。辛苦你了。”
章楼大松一口气,顺着她的话道:“对对对,这是我亲手做的贡品,本来以为是楚师傅在执殿,要交给他的,你在交给你也是一样的,我也没和他提,不必和他提。”
“好。”微微一笑,金蕴又叫住了急急要走出殿外的章楼,“万事随心,章福主,福生无量。”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掐住子午诀,对章楼行了一礼。
“福生无量。”章楼回了一礼,拉着江柔嘉走出殿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轻笑着,“何必呢?当真何必呢?自己千思万绪缠上千千结……何必呢?”
听到殿外传进来的轻叹,金蕴宛尔一笑,打开食盒,里面摆得整齐的桂花芙蓉糕于白底上透着粉,沾着一片片绽放得正好的金桂,散发着仿佛能穿透千里的幽香。
等她把糕点摆上供案,换下已经摆了一日的苹果,转身看到挡在门口的人影,吃了一惊:“你还没走?”
目光跃过许唐,她看向殿外的天色:“你已经错过最后一班缆车,只能徒步下山了。”
“我等你。”定定地看着她,许唐道,“你也是要徒步下山的。我有话要和你说,正好路上说。”
“请。”金蕴擡手,作出请他先行的样子。
点点头,许唐转身,走向庙门外:“金蕴,她们刚才叫你玄灵。说你从小住在这里,是真的吗?”
“嗯。”淡淡地回答一声,金蕴袖下的指尖轻轻捏紧。
许唐回头瞧她一眼:“小君山上,是不是还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是个男孩子?和你是亲兄妹?或者是亲姐弟?”
“我说,你就信吗?”淡笑着,金蕴擡头迎上他问询的目光。
“自然不会……”许唐话音未落,就觉臀后一疼,脚下重心不稳,跌跌撞撞地出了小庙。回头间,庙门已经关上。
“不信就对了!要相信科学!”门后,金蕴锁上门,痛快地拍拍手,“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没有DNA检测报告,就证明不了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就算有DNA检测报告,也还要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双生子的一个。你走吧,这里是文化的传承地,是我的家,不是你来胡闹的地方。”
“不对,你就是我要找的玄灵!”忽地,许唐开口坚定道。
金蕴听得皱了眉:“让你不信,也不是这么个不信法啊……我告诉你不是,你就说我是,我要说是,你是不是就得觉得我贪图你的万贯家财了?”
许唐心头一震。
前几年,他一直觉得金蕴答应和他在一起,就是因为知道他那套房子价值千万。
在分手的时候,她不满足于他给的五百万,试图要那套房子,他更确定了那一点。
但后来,他得知,她把那五百万,捐了。
再后来,他破产,她给他的卡,足以让他东山再起……
“不,你不是贪财的人,你重情重义。”许唐坚定地道。
金蕴听笑了:“你这一生反骨,用得不太对,用在事业上多好?我还等着分红呢。”
一张纸和一个小巧的U盘,从大门下宽约一指的缝隙中滑出。
金蕴的声音,也从门里传出:“许娇因为违规经营,将织纹螺当成海瓜子售卖,进去了,许源不愿意沾手许家。许家爷爷年龄大了,现在的盛御,就如同要被猛兽瓜分的肥羊,如果你还想回到许家,这个或许可以帮你。”
疑惑着捡起纸看一眼,许唐震惊:“你……你竟然……以我的名义捐了五百万?”
“许源不是和你说了吗?”金蕴疑惑地回问一声,随即,轻笑着摇头,回了自己房间。
人啊,总是下意识地忽略自己不在意的人的话和情绪。
“这个U盘呢?”等了一会儿,回应他的,只有穿过门缝而变得急烈的风声。
金蕴坐在桌案前,翻看着罗师傅留下来的手劄,半一没有翻页。
屋外呼呼的风声,开始伴随着砰砰的雨声。
她猛地站起来,走到监控室。
对,自从慈航庙成了文物仔细修缮之后,不仅通了电,还联了网,安装上了监控器,以保护文物的安全。
看到属于大门口的那个小框里除了急切如豆倾的雨滴外空无一人,金蕴心里大松一口气:“这段孽缘,总该到此为止了吧?”
这个念头刚落下,她留在桌案上的手机无声亮了屏,楚玄风的名字跳在了手机屏幕上,仿佛比这场山雨,来得更急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