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一双如深潭的眸子里蓄不住往外溢的潭水，顺着下行的视线，一滴，两滴……落在报告上，晕开了。

等金蕴换好一身藏青色的长衫工作服，走进慈航庙，已然没了楚玄风的身影，倒是有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背景跪在慈航像前方的拜垫上，虔诚施礼。

进？

这个人若是看到自己这身妆扮，必会多想。或许节外生枝？

退？

这已经不仅仅是养大她的老宅了，还是经王玄泽出面保下来的一个古董，一个文化、传统、纪念的标志。

犹豫间，许唐已经转身朝向了金蕴，低垂的目光，落在她脚上那双秀气的云勾鞋上：“请问……”

话未说完，他的目光已经顺着云袜往上，看到了那张平淡无波的菩萨面：“你是……”

“玄灵？”翻起的惊涛骇浪在心里扫荡过境，他突然沉了眼，“不对，你是金蕴！”

缓缓眨了眨眼，金蕴径直往执殿的桌后走去。

“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是金蕴，不是玄灵。”许唐紧步跟过去，非常坚定自己的判断，随即又红了眼，劝道，“金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给你介绍，别这么想不开。”

淡淡地扫他一眼，金蕴掏出一张二维码：“上香一拾，求签二拾，起卦两百……扫码支付，钱货两讫，概不赊欠。”

“你还年轻，没必要为了爱我走上这么极端的路。如果你不喜欢别人，想要回来，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

“福主何必自苦？”金蕴掀起眼皮看向他，“各人有各命。倒是你，从来都是不爱信这些的，怎么来了这里？”

“我……”话到嘴边，许唐突然难以把话说出来。

掐了掐指尖，金蕴心里有了数，见他不答，索性也不再理会，坐下以经签打开经书，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撚着流珠，静静地、低声地诵着。

庄严肃穆的场合多了空灵神圣之气，许唐还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张不了嘴，仿佛张嘴破坏了这气氛就是过错。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高悬在空中的太阳西斜，殿中经声依旧，仿佛不知疲倦。

景区还未完全建好，除了挂牌那天外，游人不多。

舒祎放出的狠话不见水响，金蕴也没往心里去，似是听花妍提过一嘴，说是舒家这几年的生意连年亏损，本来靠舒祎的片酬也能填补，慢慢有些起色了，没想到最近的一笔生意又亏了个大的，一家子从大平层搬进了安置小区……

“章楼，快点！再晚，快到关门的时间了。”门外传进来江柔嘉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室几近凝固的静谧。

许唐不禁皱了皱眉：“抱歉，应该是柔嘉知道我在这里，过来找我的。我这就去把她带走。”

金蕴放下木棰：“你一直都这么自信。”

“嗯？”不明白金蕴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许唐下意识停下往外行的脚步，看向她。

“你再不快点，我就提着你做的吃的，进去了，就说是我做的！到时候，玄风师傅吃到了喜欢吃，可就没你什么……唔唔……”江柔嘉的话还未说完，被人捂住了嘴，“你真是个魔鬼！知不知道你只要在这个院子里说话，哪怕是悄悄话，慈航殿里都能听到？”

金蕴听笑了：“没错，她们现在，最多在庙门口。”

“为什么会这么神奇？”听到问话，金蕴擡头，反应过来说要出去的许唐一步都没挪动。

她微微敛了笑：“庙的建造过程中，采用了特殊的结构设计，方便在慈航殿中执殿的人能随时知道院里的情况。不至于有人到了门口敲门却无人发现，错失了得救的良机。”

“这个庙……”许唐还想再问什么，江柔嘉探头进来，看到金蕴和许唐，顿时一愣，“金医生……许唐哥……你们怎么……”

随即进来的章楼快速扫一眼殿中的情景：“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嘴里说着打扰的话，她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提着保温袋往金蕴的方向走：“不过，金医生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剧组吗？怎么回来了？”

“回来？”许唐一脸诧异。

“对啊。金医生从小就住在这里，后来为了读书下山，不忙的时候才会上来待一会儿。”从她开始回答，江柔嘉就拉她的衣袖。

不过，她并没有受江柔嘉的影响，一口气说完，语速都不带磕绊的。

说完目光往殿中一转，确定楚玄风当真不在殿中，轻轻松了一口气，说不清楚到底是失落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自她说话开始，江柔嘉就紧张地看着许唐，看着他由诧异的神色转为震惊，而后呆滞……

他愣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将目光凝聚在金蕴的脸上：“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