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任职时，行政部说要重装一下，白棠拒绝了。

她喜欢这个房间的味道，有淡淡的乌木沉香，是能令她安心的味道。

她闭着眼睛，又深呼吸一次，就像他无处不在。

安婷敲门进来，“白总，可以过去了。”化妆师刚好收工，收拾好东西无声地退出去。

“嗯。”白棠睁开眼。

九点钟集团股东会，按惯例，她会提前五分钟到达会议室，以示尊重。毕竟是晚辈，该给的面子要给，总不能让公司的老前辈等她。

表面功夫做做样子，不影响利益，关键时能多得一份支持，有什么不好？关闻西以前就是这么干的，她那时还骂他虚伪，如今学了十成十。

白棠接过安婷递过来的议题文件，翻看了两页，起身往外走。

安婷紧跟上，附耳道：“关鹏家的亲戚来要钱了，来了好几次了。”

白棠冷笑，“在这里要哪门子钱？”

安婷捂住嘴型，悄悄说：“关鹏在狱中把股份都转给他们了。”

这个关鹏还真是看不得她清闲，想让关氏集团替他应付这批要债的。

他们在门口堵着这事丢人不说，还留下很大的后患，在公司造成极恶劣的影响。

叮一声电梯到了。

安婷按住电梯门，又问，“怎么办啊，白棠？”

白棠冷若冰霜，“既然想要钱就给他们钱。”

安婷一时摸不准意图，“给多少？”

她擡起眼皮，“先报警再联系法务部，把关鹏手里那一丁点儿股份买回来，然后将钱均分到闹事的每个人手里，去公关部找夏琳，让她说几句好听的激化一下矛盾，等他们打起来，直接让警察全部带走。”

“哦，懂了。”安婷接到指示，立即安排人去办。

会议按部就班，股东和高管都在，经营决策和财务计划早有先例，高层向股东汇报公司运营情况，不需要白棠发言，她听报告即可。

到了会议尾声，因为一项进行中的投资决策起了争端，高管分为两派，股东中也分成两派，局势变得微妙。

两帮人互不相让，当场掐起来，吵得热火朝天，白棠坐在主位静静看着他们。

空气忽然安静。

所有人将目光投向白棠，期待她当场定夺。

这帮人分明是逼她站队，想拿她当枪使，当她傻呢。

白棠手指点点桌面，语气和缓平静，“今年的投资计划都经过风险评估，目前的执行既没有违规，也没有损失，且未来收益可期。”

她笑得和善，“你们觉得有问题，哪儿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怎么解决？解决办法拿出来，可行性分析拿出来，下班前我要看到。”

会议室没人说话了，都哑了口。

不敢说是吗？闹起来的时候人人有份，要见真章时，又说不出个一二三。

白棠看明白了，吩咐道：“安婷，你负责收集意见汇总。”

安婷站起来，朝会议桌各方点点头，“各位老总尽管畅所欲言，自己部门的，其他部门的，什么都可以说，所有反馈都不会外传，总裁办欢迎一切建设性意见和方案，但为了意见的真实有效，各位落款请署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些许后悔的神色，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但话说出口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笑起来都有些讪讪的，也没人再闹。

白棠四两拨千斤，化硝烟于无形。

如果没人交报告呢？

怕什么，时间一到尽可以追责。

白棠的神情平淡无波，目光锐利扫向众人，“散会。”

-

房子太空旷，春风吹进来只有寒凉。

安婷给白棠倒了一杯热牛奶，斟酌道：“白棠，你为什么不找职业经理人？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是心疼你。”

“我知道的。”白棠接过牛奶，指腹摩挲着感受温暖，考虑了会儿，“董事会那边通不过的。”

这个总裁位置，想趁火打劫的人太多了。董事会尽是些沾亲带故的，能进入高层参与企业经营都是软柿子。

完全没有根基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很难服众，面对错综复杂的家族企业，沟通成本高，会非常难管理。

这是短期内很难解决的问题。

她拿起平板电脑预览待批复的文件，安婷拿着电话出去了。

翻过两页。

安婷从外面进来，脸上的神情竟然……严肃克制。

夜里十一点了，安婷出现这种表情，应该出大事。

白棠轻轻看她一眼，“安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目光晶莹，弯了弯眼角，“说吧，出什么事儿了？别瞒着我了。”

安婷的表情立即裂开，无奈长叹：“陈秘书说，关氏重工那边有工人闹事。”

夜色笼罩下阴郁飘摇，老厂区树木茂密，厂房低矮，路灯没有几盏，横幅垂得很低，字很醒目：“反对裁员！反对并购！保卫家园！”

夜晚静悄悄，风吹过树叶，叶子互相摆动，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白棠踩着崎岖不平的小道走过去，心里不是滋味，安婷紧紧跟在一旁，心里不安还特意带了四名保镖。

刚露面，现场轰一下乱起来，不知道哪里出来几个喇叭喊话，人群挤在一起激烈叫骂，潮水一般四处推搡，眼见就要失控。

白棠和安婷两个小姑娘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所措。

片刻，白棠才喊出口，“公司会尽早给出解决方案，一定让大家满意。”

周围都是穿蓝色工装的人，根本不听白棠讲话。

“说什么官话？编得那么好听，开除就是开除！”

白棠只觉得挑头的这个人眼熟，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

灰尘扑腾而起，众人发了疯一样吼声震天，挥舞一两米的钢筋，噼噼啪啪一顿打砸，那人跳下高台，鼓动一大帮激进分子冲过来。

白棠这才想起来，挑头那人就是在医院遇见的赵董。

看来这又是关克明的手笔。

保镖拦开一部分人群，但人太多了，将保镖也冲散开。

白棠被人群围起来，声音完全被淹没。

人群越围越拢，挤挤攘攘。

“让开！让开！”安婷被挡在外围，根本没挤进人堆。

她拼命拨开人群往里面挤，左手护住手机，右手拨号往外打电话，电话刚刚打通，手机被人挤掉了踩在地上，人群骚乱，安婷弯腰捡手机，手又被人踩了，一会儿被人绊倒，脚又被人踩了。

等她拿起手机，再去寻白棠的身影时。

身旁的人群忽然全往她身上挤过来，她根本无法穿过人群中心，只能随着人群的力量流动，众人挤出了厂房。

安婷吓得再一次拨通了关闻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