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2 / 2)

微醺棠梨 我爱吃话梅 3799 字 3个月前

白棠差点晕过去,眼泪不住地往外落,身体塞得满满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还站不稳,伏在他怀里,什么话都没说。

那天白棠连夜跑回家,打电话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告知关厉东,避重就轻,挑着软话说的,希望表哥可以找他谈一谈,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家人要闹到这种地步。

关厉东只是说如今的舆论压力下,需要一个人去顶罪。

果然关闻西揽下了所有责任,其中包括白棠在艺术品投资公司出的几个疑似参与洗钱的大单。

引咎辞去副总裁的职位。

他离开得黯然,白棠心中有愧疚。

关闻西缓了缓,轻轻摸她的背,“那份文件尽快签字。”

“什么文件?”她慢慢找回神智,不可置信擡起脸,“关氏重工收购案?”

他眼神平静看着她,就像商务洽谈,眼里没有多余情绪,动了动,慢慢退出两人的相交点。

说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想念,两人的关系连有基本床品的朋友都不如,刚结束就谈钱,开口闭口就是生意。

白棠冷笑了下,拉好裙摆站稳了,一把推开他,“混蛋!”

混蛋站在原地,看着防火门打开又合上,盯着那道娇小身影失措地跑掉。

又生气了?

哼,小性子。

关闻西捡起她的内内小布片闻了闻,手感像她一样柔软,他闭着眼,用这丁点儿布料擦干净自己,又擦枪走火,他睁开眼看着,“你懂点事。”说着整理着装。

整理好西服,将小布片收进西服口袋里。

夜幕低垂,到了下班高峰,写字楼里不少人进出。

关闻西正大光明出去,乘电梯下楼,遇见不少曾经的下属向他问好,他微微颔首回应。

为了局面稳定,关耀没有正式对外公布关闻西的去向,仅轻描淡写提到外调,至于调去哪里,没人知道。

早在出事以前,公司已经有了总裁换人的风声,当时都以为是关闻西彻底取代关厉东成为集团一把手,没想到最后落到了白棠身上。

稍微知道点儿内情的都明白白棠就是那皇位上的提线木偶,背后垂帘听政的应该还是关厉东。

高层之间的利益牵扯总是秘而不宣,最后的结局一般不会撕破脸,最好是你好我好一团和气。

没有什么不自在。

关闻西坐上自己的车,神清气爽回公司。

到了环宇总部一楼,奚怀谷等在大堂。

关闻西脱下西装外套交给陶秘书,转身和奚怀谷一起另外见了一个人。

陈念慈出事之后,关闻西和陈蔷的合作作废,陈蔷约过他很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关闻西忙完手头工作,抽出时间让奚怀谷约她见面,见面地点就在环宇总部楼下的咖啡厅。

办公楼大堂里的咖啡厅没有多少温馨氛围,环境宽敞灯光明亮,是适合商务洽谈或场外加班的好地方,却与私人情感没有关联。

陈蔷穿了一条淡粉色连衣裙,规矩地坐在一张小圆桌前,双手捧着一杯咖啡,神情略显局促。

关闻西带着奚怀谷走过去,三人围坐一张小桌。

陈蔷擡起头,惊喜道:“关闻西,你来了?想喝点什么?”

到了晚上的饭点,约在公司楼下见面,意思就是速战速决,谈完事就走,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奚怀谷了解关闻西,先一步说:“陈小姐不用客气,关董稍后还有会议。”

关闻西开门见山,“陈蔷,有件事想麻烦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陈蔷眼睛亮起来,“自然是方便的,你说。”

她也在商场闯荡,年龄与他相当,脸上不应该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工作日商务会面不穿正装穿这种裙子,种种迹象……

……种种迹象表明白棠心里没有他,否则她怎么冷着一张脸,开会时看也不看他,还穿一套剪裁板正的正装,裙子都过膝了,刚才在楼梯间的时候擡腿都费劲。

脑回路大概被米青虫塞满了。

关闻西啧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眼尾轻轻抽动,额间悬起一道淡淡的针纹,又出现那种质疑智商的表情。

没人知道,他这会儿是在嫌弃自己。

奚怀谷小心翼翼提醒,“关董?”

关闻西快速找回状态,“陈总,我要你收养陈念慈的孙子。”

那个孩子是关家齐的未婚子,之前一直由陈念慈抚养,陈念慈入狱后,孩子暂时由陈蔷带着。

陈念慈,关鹏,关家齐全被拘留,陈蔷算临危受命。

陈蔷一下站起来,说话声音都有些抖,“什么意思?那孩子也不是我的,我只是暂时替人看孩子,怎么就要收养了?”

陈家为了恶心他,传谣言说白棠和关家齐有染,更传那孩子就是他们的私生子。

关闻西绝不允许白棠的人生有任何污点。

他神态温和,“稍安勿躁,陈总,这个孩子不白养,是上了陈念慈户口本的。你知道他可以分走陈家产业多少份额?”

陈蔷不为所动,“我还没有成家,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孩子来,这传出去不是笑话吗?”

关闻西并不理会她的情绪,继续理性分析,“你在设计界刚崭露头脚就被迫卖身陈家,这么些年了劳心劳力,做设计,管公司,长年拿一份死工资,给你一个首席设计师的头衔,年底精神鼓励奖,轮到分红了一分没有,你真的甘心?”

陈蔷捏了捏拳头,胸口起伏几下,不声不响又坐下了。

关闻西继续,“我这么问可能得罪了,但你父亲的死,陈总还记不记得?”

怎么不记得,到死都不能忘记。

大四那年快要春节了,父亲因起草合同时写错了金额而被要求补齐了五百万的货款,五百万对于当时每个月只领5000块钱的父亲简直是天文数字,忧思成劳不久就突发心梗去世了。

后来要债要到了她身上,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哪有五百万?面善的堂姑姑陈念慈替她想了个办法,让她签署了一个没有期限的劳务合同。一直为陈家做牛做马,直到两年前的某个夜晚,从醉酒的关家齐嘴里得知一个真相。

原来当初那份合同不是父亲写错了,而是当时正在实习的关家齐拿错了,从一开始陈念慈就知道真相。

五百万。

陈蔷的户头早就存够了五百万,有五百万也换不回她唯一的亲人了。

陈蔷脸色煞白,嘴唇颤抖,手指紧紧攥住桌台,一句话不说。

杀人诛心,诱敌深入,关闻西谈判时不讲感情,将一切情绪都当作交易。

他说:“作为孩子的监护人,你享有他的一切权利,我问你,你想不想翻身做陈家的老板。”

职务职权再加上股份,可以理所当然进入董事会,就算不是最大的老板,那也是大股东。不久,陈念慈的父亲就会被调查,到时候那个孩子就会成为陈家资产的唯一继承人。

陈蔷很快调整好情绪,恢复沉稳的声音,“想。”

交易达成。

关闻西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我帮你。”

陈蔷也站起来,眼神坚定回握他的手,“关董还需要我做什么?”

关闻西松手后退开一步,奚怀谷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请陈小姐有空的时候,去探望陈念慈。”

不久后,陈念慈在狱中自杀。

天蒙蒙亮,六点不到。

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响起,弹出今日待办事项:

九点前需要批复两个部门的二季度工作计划;

九点整高层GU东例会,会上要商t讨今年的经营动向和市场投入占比;

十点整总经理办公会,需要听取各市场工作报告,预估合理性并给出预算额度;

十一点前要出席行业峰会并发表讲话,中午要与合作公司大中华区的新任总裁一起用餐,用餐时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与诚意;

下午两点要和金融投资部开会,为小团队梳理今年的工作;

下午三点三十分要去分公司例行巡视。

安婷发来消息:晚上慈善拍卖定在安城国宴厅,安城几家上市企业的老板都会出席,拍卖名录稍后发过来。

白棠给了个数,回复一条语音:你安排人去,在合理资金范围内随便拍几样。

这样的慈善拍卖一个月得有八十次,主要目的还是圈层人士社交,做慈善默默做就好了,有这时间,她宁愿早点结束工作回家睡觉。

白棠掀被起床,刷牙洗脸,去书房临摹一遍赵孟??行书《醉梦帖》,再回房间洗澡换衣下楼。

坐到餐桌前时,刚好七点。

好像是一夜长大,她脸上没有表情,穿一身纯黑职业套装,麻木地吃一份吐司,最简单的早餐,没有煎蛋,没有培根,没有果酱,奶油,甚至没有加热。

只是一片面包。

早上不想闻到任何异味,疲惫到连嗅觉也需要休息。

真正持股接任总裁位置,才知道这个位子有多么难做。

关闻西当时为什么做得那么容易?

想起他,不知道是该痛还是该恨。

白棠鼻腔发酸,吐司嚼在口里,是苦苦的味道。

曾经那些圆满幻想都不足以再支撑他了,还好,上任的第二天安婷搬过来了,还主动要去公司帮她。

她确实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之前的艺术品分公司全员背刺,所有人都把责任推到了她的头上,好在关闻西早有后手白棠的所有签名都不见了,买卖文件最后签署人全部都是关闻西。又因他是自我检举,抓到了幕后黑手,缴了罚款,自己才得以保全

她知道会分开,但没想到是这样仓促分开,来不及告别,来不及说再见。

有一段时间,她很想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没有勇气去找他。

设想过很多种重逢场景,没有想到是在会议后的楼梯间……

幽暗的密闭环境,冰凉粗糙的墙壁,男人强壮的身体,不顾她拒绝,没有珍重爱惜,那完全是蛮横的占有和复仇。

不然怎么会刚做完爱,在她浑身无力的时候,狠心逼她签字?

混蛋,关闻西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白棠心里很受伤,这样的痛意转移到生理上,像钢针扎进了眼睛里。她闭上眼,擡手揉了揉,一滴泪也没有。

闪光灯拍摄的咔咔响声很微弱。

白棠睁开眼,皱眉问:“你又偷拍我?”

安婷从外面进来,将手机收进兜里,“白棠,车备好啦。”

“怎么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谈恋爱了?”白棠随口一问,也没往心里去,两人一起往外走。

树梢长了新芽,冒出一点嫩绿的尖,迎着风颤颤抖动。

春意正浓,白棠却留在了去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