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能笑。”斯特兰奇回过头,他的目光中再无丝毫隐藏,看向安妮的脸庞,眸光融在忽闪的烛火里。
“我杀了我的仇人,我报复了需要受到报复的人,我如今,再没有别的遗憾,为什么不能笑?”
安妮的拳头砸在一块布料上,发出闷闷的动静:“你的意思是,大主教是你杀的,王储也是中了你的毒手?还真是好手段,好厉害。可看样子你又想让王储活下来,你到底想如何?不要命了吗?不怕他日后报复......”
“没什么好怕的。”斯特兰奇打断她的话。
斯特兰奇与安妮隔着几米远,她勉强能看清他的脸色,那是一种满怀期待的神色,他说道:“我一直告诉王储,我们二人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当然,这也是事实。如果我做的这些事情被查出来,王储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
“自小就交情颇深的心腹,竟然会背叛他,王储不会允许别人知道,所以他只会杀我,而不会动你,他知道反正我们没有任何感情,你也不一定就知情。”
他顿了顿,又道:“他只会不停的派人来取我一个人的命。而我死后,你能名正言顺继承我的所有遗产,包括头衔,政治遗产,领土,个人财产,我母亲留下来的嫁妆,这难道不好吗?”
“别以为能瞒过我,你向索菲丽达许了什么诺言,我能猜出来,她早晚都会回到莫尔兰,到时候她的对手只是一个残废的王储,而你那时也拥有了令人侧目的权势,还愁无法将她推上王座吗?”
安妮噎住了,她从未听过斯特兰奇说这样的话。
她迅速挣脱对方的逻辑,“你这是在牺牲自己,为了帮我铺路吗?你会有这么好心?斯特兰奇,我不是个蠢货,最好交代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在她的质问之后,他没有说话,嘴唇轻轻抿着,就好像有一万句话想说,但此刻都克制在了他的心里,只剩下一双难以看透的眼神。
安妮脑子里的莫名的怒火也停熄下来,她迟疑地去解释此刻长久的缄默,剖析这个现象。
在对方目光的笼罩之下,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以言说,缓缓地移开视线。
这狭窄的空间中,只剩下无话可说。
斯特兰奇压抑着自己的一切感情,他的胸口呼吸起伏,再没有了一丝想说什么的意思,他知道他自己如果在此刻告诉她,因为他选择了她,因为他对她怀有十分坚定的爱慕,那么依照安妮的性格,她绝对会拒绝这所有的一切,即刻要了王储的性命,让这件事死无对证,不亏欠他一丝一毫。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因为,结束了一切的仇恨之后,我的生命毫无意义,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装模作样的活着。”
“你就当是替我了却心愿吧。”说着,他直起身,朝着屋外一步步离去,衣摆略过安妮,她顺着朝他的背影看过去,他打开门,身影消失的毫无踪迹,只剩空气当中弥漫的雨水气味裹挟着房间里陈旧布料的霉斑味。
安妮枯坐半晌。
她收回目光,扭动了僵硬的脖颈,如果她的猜测没有失误,那么刚才面对着她说那些话的人,还真是一个十分擅长伪装的家伙。
他们之间毫无感情。
就连她都差一点就相信了这个家伙的说辞。
即使是养一条曾经咬过人的恶犬,几个月半年下来,也该有了点头之交,更莫说是人,就算是再孤僻古怪的人,也有动了感情的时候。
他口中的所谓理由太过牵强。
安妮抱着膝盖缓缓坐下,她懊恼地锤了锤大腿,她早该看出来,那个一身问题的家伙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而她却对此毫无察觉,也可以是说,毫无应对措施。
他本可以直接取了王储的性命,这样就能高枕无忧的等着王都城内风波混乱,再择木而息,可是他却主动放弃了这种可能性。
真是个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蠢货,也不问问她需不需要。
安妮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做出牺牲,她对这种行为嗤之以屁。
她不需要一个伟大的死人,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
但他的性命和她的前程比起来,似乎又有些变得难以抉择,除非……除非她能有其他的手段平衡这两者。
安妮倏忽之间从地上站起来,她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色冷寂,她朝着走廊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