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2 / 2)

她说,我恨你。

你取代了我的女儿,你杀了她。

贺凌霄用被子做着唯一的防线。是只有被林笙改变的这一个你恨我,还是所有的你都恨我?

但我也爱你。

她说,我爱你。

你也是我的女儿,我作为妈妈当然应该爱你。

贺凌霄并不会被“爱”打动。这一个你爱我,可是其他的你会爱我吗?你为什么要听林笙的?为什么要在身上沾导我最讨厌的印迹?

林笙,你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自作主张地认为自己可以拯救一切!

相爱的人在怀中消散,她愣怔地处于现实,拼尽全力也打不开当初的那扇门。

只有作为答案的一个名字在回荡。

林笙。

是她造成了这一切。

披上了斗篷,那是神秘的象征,那是黑暗和压抑的代名词。

“尊敬的Maria,我向你们举告,林笙对他人和世界线危害极大,应当尽早清除。”

那是复仇的决意。

“你还是不知道白鸢洛是谁,对吧?”

她选择了天台,电影里对峙的地方都在天台。

还有……她看向地面,林笙也向下看。

这里跳下去绝对会死。

绝对要拦住她跳下去。

“她很温柔,对吗?”林笙观察着她渐渐破碎的神色,“总是为他人考虑,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你凭什么,”贺凌霄的声音一点一点颤抖着挤出,“你凭什么牺牲她?世界上那么多白痴为什么偏偏是她啊!”

“没有人理所当然被牺牲,说是我导致了她的死,那也的确是对的。”林笙拦在她和天台之间,“对不起,我不能将白鸢洛带回来,我在现有的时间线上找不到她——你知道的。”

“那你对我说什么!你让我表扬你的努力吗?还是继续为她哭一场?”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只要有助于你宣泄愤怒。”林笙轻柔地说,“只有一个条件,你和我都必须活着。你没有理由为我的错误死去,而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至少有一个……嗯,等着我的经济支持呢。”

“另外。”她像原谅犯错孩子一样安抚着她,“你的妈妈很爱你,而且,她正在努力地学着用正确的方式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凌霄竭力地狂笑着。

这是什么?是有救世的志向的卫道者!

可她呢?为何受波及的偏要是她?为何她所捍卫的正道把自己排除在外?

“白痴!自以为是的白痴!让人恶心的害人精白痴!”

你真以为弥补是有用的?你真以为伤痕能够抹平?

“你……对……我妈妈……说了什么!”

贺凌霄重重地打下去,那个人没有躲,如她所承诺的那样承受着她的怒火。

“她怎么会让我不要继续,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怎么对她洗脑的?说啊?你说!”

她又掐住她的脖颈,那个人直到快要窒息了才轻轻推了推她。

“抱歉,我当时的想法是,你们的爱应当互有回音,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聊胜于无。而且,她最初对待你的方式的确是错误的,我有一个毛病,遇到自己觉得不对的事就想纠正。”

“白痴……被你害了的贺凌霄就是我一个,你教会这个贺淇的爱也不是我的啊。”

还让她成了一个笑话,一条窥视着别人的幸福又肆意破坏的毒蛇。

林笙,这就是你如何实现梦想吗?排除掉不幸的家伙,剩下的世界不就是幸福了的吗?

你就是这样想的吧?

“我受够了。”贺凌霄换了种温和的语气,她从未温柔,所以听上去只能是阴阳怪气,“你是天选的救世主,我怕是永远不能杀死你了,但我也受够了。”

她将锚定的仇人以后仰的姿势一推——

“贺凌霄!”

顾不得后脑勺的沉重,林笙拼命把自己拔起来,扑向天台,手朝空气中伸出去。

她没能抓住她。

贺凌霄自由地下坠,手舞足蹈地像一只鸟。

那个女孩最爱的动物就是鸟,她说,羡慕鸟儿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她还说,她很喜欢一种传说中的鸟,一生飞翔不停歇,直到找到命中注定刺穿胸膛的荆棘。

折翼的鸟跌落在水泥地,无形的荆棘终究赐予她永恒的安眠。

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知道骨头应该全撞碎了,只知道血液正在不停地流失。

没能立刻死掉,七楼对一心求死的人还是太矮了。

“凌霄?”

你个白痴,到死了还在痴心妄想,她不会来的。

她恨你啊。

贺凌霄咽下满口的血沫,苦笑着闭上了眼。

对不起,但你不是该爱我的妈妈。

对不起,我是个产生了幻觉的白痴。

救护车的鸣笛姗姗来迟,人群为匆匆赶来的母亲让路。

贺淇跪下来抱起女儿的半身。

“我的确恨你。”她贴着冰冷的脸颊,“恨你再一次杀死了我的女儿。”

被遗忘的高塔上的绳子,此时此刻开始松动。被抛弃的少女自云层向泥土坠落。

坠向大地,人形的红线展开飞舞,作为她的摇篮。

她又站在了人间,蒙着眼睛的最后一丝红线也抽离飘散。双眼如初蒙般睁开,露出超脱了人性的,青涩苹果似的颜色。

身上还穿着那件献给神明的白裙子,头发也披散下来。她努力地想扎个什么发型,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咂了咂嘴,眼睛骨碌碌地转。

“妈妈是怎么编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