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看清000的脸了,那上面嵌着一对白色的眼睛。她看到的“完全体”玛丽苏才有这样的眼睛!
000忧伤、空洞又面带高洁地笑着:“是的,我必须结束这一切,所以只好暂缓偿还这些罪孽了。”
又是一个人,像离弦的箭一般往窗台冲!
“停下!停下!住手!住手!”林笙拼命地拦腰抱住他,“至少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死!”
那人安静下来,胸口“008”的标牌一晃一晃:“你说,我是谁呢?我的意义是什么?”
“你是’记忆’,是你存在过的证明。”林笙扶着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现在,请你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
008惨淡地笑了笑,用指甲在病号服上画了画。
那两笔,一竖一弯……P?
“你是BNW的P组?”
“什么P组啊,BNW没有P组。”008颓然地低头。
“什么BNW啊,不是只有我吗?”000长叹着轻笑。
“BNW没有P组”可以解释,应该是这部分的记忆被隐藏了。“什么叫做只有你?”
“你知道这个世界波动假说是谁提出的吗?”
“不是张子午……”
是你。
“是林笙。”
莫妮卡和000都这样说?
“不可能是我。”林笙有些愠怒,“物理学又不是知道两句表面定理就能发表文章的,我不是物理学家,没有能力去构建一个理论体系并加以阐释,这是剽窃。”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脸红了。”000注视着她,“是在为曾经做错的事羞愧吗?是不是觉得胸口像压着块巨石,沉甸甸的?”
“因为我有基本的廉耻之心,我有良知。”林笙略显敌意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你也有吗?丢掉了良心的’林笙’,我拒绝承认她是我。”
“当然有了,不然你为什么会是404呢?我是在赎罪啊。”
你怎么不自己赎?或者把林笙的灵魂单独抽出去赎?
“莫妮卡在质疑你为什么不自己接受这样的惩罚。我唯一能接受的解释,是你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林笙收了一下视线,“不然,林笙就是个只会把自己关在茧房里逃避的懦夫。”
“一切都结束了。”000平和而幸福地张开双手,拥抱着空气,“我知道你是个无神论者,不过你会不会有一天相信神呢?”
“谢谢,不会的。”
“我说的神,不是哪一个宗教里已经存在的神,而是,你自己。”
林笙什么时候成的神?
“你把我和我的玛丽苏都搞懵了。我想我应该不会接受这种虚无的头衔。”
“不,不是的。”000连连摇头,头上的桂冠在闪烁,“你让因果轮转,皆围绕你而展开;你同时为万物定则,众生皆不可违背。”
“我不是法官,也不是裁判。”林笙仍然平静,双眸燃烧着黑曜石,“我问你,你拯救了一切苦难吗?你破坏了所有阴谋吗?你消除了所有不平等吗?”
“我想,但自从升格为’神’的那一天,我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林笙听见自己在冷笑,“你打算抹除自己,以为这就尽了最大的责任了?”
“那些事我做不到,你也一样做不到。”000空洞得像一个完美的概念,“我记得自己曾经许愿,一切结束之后,甘愿抹除在世间的任何存在来赎罪。”
“我也说过是一、切、结、束、之、后!”林笙再也无法克制怒火,对着属于自己的隐藏的卑劣,她没了顾忌能将它连根拔起,“在解决完事情之前我没有资格逃避的!我的生命活着要有用,我的死亡如果是主动选择,也必须是对人有利的!如果有人出于正当目的想利用我灵魂,我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响应他的召唤!”
打断一下,你的灵魂爬不出来。人类灵魂在离开身体后就消散了。
“抱歉,刚才不严谨。总之,我是一个要一直做实事的人,不是一个空荡荡只有概念,只对得起自己的心的神。”
又有什么身影从她身后掠过,高呼着听不懂的话冲向了窗外的天空。
他们不再求生,因为她剥夺了他们存在的价值。
“你愿意陨落吗,000,或者,林笙?”
她举着手术刀,朝另一个自己的颈部划了过去。
林笙,你要知道,我和你是一体,不代表我会认同你。
你要告诉我你更赞同000吗?莫妮卡?
当000的喉部被割开的时候,她的同一个部位也在不断涌出鲜血。没有听见莫妮卡的慌张,所以,她确定,自己是平安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选那种效率更高的办法。
“我说过,莫妮卡,那样解决不了什么。”林笙坐了起来,她还在原来的病房里,不过这次没有系束缚带。
至少我能得一些安宁。
“我想000应该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被我杀死。”
她倒下来抱住你的时候,我和她短暂地交流了一下。
“404,就算我后悔曾经这样的决定,我也不能收回对自己的放逐了。因果法则就连制定它的人也不可违背。”消散前的000如是说。
那么,现在的任务,就是让自己重新存在,离开这个放逐之地。
但这要这么做到?物质和能量都不可能凭空产生,她要怎么从“不存在”到“存在”?
好累……好难……
林笙有些恍惚得头晕。之前把自己大卸八块的气势拿出来吧,你有的是事情要做呢,就算百思不解也要思考,发呆是得不出答案的。
“各位病人!”护士的大嗓门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大家都出来,认识一下新来的病友!”
新的病人?可能的突破口,要抓住。林笙看向护士的身旁——
红,一片杂乱无章的,刺眼的红,宛若初干的血液,又仿似新熟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