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日(2 / 2)

她就这样被推了下去。坠落处离地面太远、太远,远到他们听不见砸地的响声。

林笙能够理解柳宁亚的想法。他在用尽生命作一场赌局,既赌林佑文和栗敏会在知道可能牵连无辜后偃旗息鼓,也赌大众会更加联系到真实存在的阴谋。

但她并没有把Maria成员的真名告诉林佑文,柳宁亚的公开身份仅仅只是C城大学的退休教授,也就是说,大多数人可能联想不到林佑文的“揭秘”和柳宁亚自杀之间的端倪,只有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林佑文,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那么,林佑文和栗敏现在怎样了?

永远带着笑意的女人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正打算掏钥匙时,看见门上沾了一个信封,于是笑着将它扯下来。

“又是一封威胁信吧?”她一边开泼了红油漆的门,一边把手里的信封扬扬,“要我打开看看吗?”

“不用了,每次都是这一套说辞,一点新意也没。”

“好吧,说真的,我现在也不怎么怕了!一开始我真的有点被吓到,不过你那句话提醒我了,只是写几篇文章而已,竟然劳烦他们这样围追堵截的,到底是谁怕谁呀?”

“阿敏,”林佑文诚挚地看向她说,“对不起,这件事还影响了你的工作。”

栗敏有些惊讶,林佑文怎么知道她被谈话的?她没有告诉他,不是刻意想隐瞒,而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她是个怎样的人,她丈夫是个怎样的人,同事们都看在眼里呢。

林佑文没告诉栗敏自己偷偷找了她的单位。他只是打开手机,调出一个新闻界面,让栗敏也看看。

“柳先生!”栗敏的声音颤了起来,从照片就能看出这样的死状相当痛苦,“怎么会这样?难道是Maria……”

“要么是谋杀,要么是被迫自杀,Maria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警告我。”

“这……”栗敏彻底收回了笑颜,脸上爬满了焦灼,“我觉得确实应该停一停了,我们两个早有准备所以不怕危险,可其他人是无辜的呀,我们不能牵连他们。”

“我也知道,但那样不就中了他们的下怀吗?”

“你是想继续写下去?”

“他们不是怕人知道吗?那我就更要写得众人皆知。”钢笔在稿纸上游走,划出苍劲有力的一笔,“我会给公安部门也发一份,如果他们不能解出,那也算是我的新作分享吧。”

栗敏有了种预感,她连忙问:“这样你就更危险了。你是打算搬家对吧?”

“小时候幻想浪迹天涯,人到中年竟然真的成行了。”林佑文舒展容颜,眼中似星星点点,“阿敏,你也和我一起走吧。”

“不行,我要留下。”

“是吗?”林佑文并未强求,“为什么?”

“我还要工作呢,群众们需要我,我的同事也需要我。”栗敏站在阳光里,阳光为她披上两件外衣,一为温暖,一位热情,“就算我一无所有,我也被大家需要着,我不会离开的。”

“那……有缘再见?”

“我们当然是有缘的!再见!等你安全了我们再联系!”

第二天,林佑文离开了C城,带上了笔和本子,终点不定;栗敏照常被闹钟叫醒,洗漱、早餐,开启了新的一天。

林笙一直羡慕自己的父母,她小时候就在作文里描写过他们,作为爱情和婚姻的范本。而如今,她更加欣慰地看见两人除了小家之爱,都怀有大爱的理想。她刚想看看警方是否会重视隐藏的线索,就觉眼前一黑,“未来”的放映结束了。

这一部分不能看吗?还是没有定数?

于是她又想起他们的相爱。这是个开头很乏味的故事,林佑文这样讲。他答应去见见那位相亲的姑娘,只是为了当面和她说清楚,自己不会和不了解的人结婚的。

结果,那天他们相谈半日,别后仍依依不舍。之后,两人成了朋友,在街道和公园成双成对,面对同事的起哄,还要反驳只是朋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佑文的心变了,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约栗敏出去游玩,或是在信件中分享所思所感。他要和她进一步相知,要让她彻底地走入自己的生活,他要和她组成一个家。

于是,栗敏在河边看白鹭的时候,他红着脸说:“栗敏小姐,你能……你能嫁给我吗?”

真是的……以后再也不批评言情小说写主角告白时脸红是千篇一律了。

栗敏转过身来,裙袂像白鸟翻飞:“你可真有趣!哪有人跳过表白直接求婚的呀!不过,我愿意了!”

林笙也好奇地问过栗敏,一开始怎么答应去相亲的,栗敏笑着说:“长辈们都安排好了,我不去岂不是让他们不高兴?遇到投缘的就多聊聊,话不投机就不联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看这些了。”林笙像是在切换频道,“Maria和MAYA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如之前那样找到一个另辟蹊径的入口,但可惜,这次灵感没有眷顾她。

而她发现周身的环境又自己改变了。

“莫妮卡,是你吗?”她看渐趋眼熟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湖面波光粼粼,黑天鹅自在悠游,“这是C大的小东湖?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笙,我们下午去哪里参观呀?”

熟悉的甜美嗓音让林笙一个激灵。不对,她已经,已经死了,只是声音似曾相识而已,不要混淆了。

女孩琥珀色的眼睛天真地闪着。

“你不该在这里……”林笙感到身后没有了退路,明明四周是那样辽阔。

“林笙,你在说什么?”柳如慧疑惑地歪了歪头,“我是来上大学的,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