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不要做出格的事。”林笙说了个大致不会错的答案。现在,梦境的事态发展越来越不受主观意志的影响,是不是说明,它真的在逐渐接近客观的、唯物的外部世界?
那她更有必要帮忙救人了。
说是帮忙,也不过是搬动一些较轻的石块,帮受害者止血、包扎伤口,给他们烧一口热水喝罢了。确实是在做事,但都是小事,你没有能力阻挡百里民房溃烂于蚁xue,只有在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补救了。
哪里来的荒谬观念?没听说过聚沙成塔、滴水石穿?没有砖石的积累哪里会来大厦?你是要抹杀他们“微不足道”的贡献么?
但那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你不能解决问题,所有“贡献”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自我感动。你是个没用的人。
“姐姐。”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拉她衣角,“我也想帮助大家,但是我什么都做不来,觉得自己很没用。”
林笙转过身,蹲下来,用充满希望的眼神温润地望着她:“贡献不分大小,每一个人都是有用的。你可能没法搬动那样重的砖块,也不知道怎么包扎伤口。但是,如果你帮大人递一下东西,或者帮他们整理要用的物品,这些不都是帮忙吗?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但是乖乖地待着,不给大人添麻烦,这也是一种帮忙呀。”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小女孩灿烂地笑起来,蹦跳着跑开了,要去践行她的“帮忙”。林笙收回笑容,脸上重新布上了阴云。
唉,安慰别人的时候说得轻巧,换成你自己就开始计较贡献的分量了。
还是干些具体的实事吧。不管大小,总比坐在这里空谈强。林笙开始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用工作解决烦忧了,重复性的工作或许不耗费多少脑力,但足以占住一颗胡思乱想的心。
对了,为什么整个镇上的房子都能被蚂蚁用来做窝,放在现实属于过度巧合,没几天就该传出阴谋论了。放在还不完全客观的梦境……是在映射什么吗?
蚂蚁……蚁xue……
千里之堤,溃于蚁xue!
林笙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剧情又开始快进。
“什么?这也太贵了!”
安璋树用余光冷冷扫他一眼:“价钱就是这样,爱买不买。”
“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明明知道大家都需要修房子,还把价钱擡到天上去!”
这是来到了灾后重建的节点吗?林笙一下察觉到不对,像这种自然灾害后的恢复重建不是该由政府出资,至少也该由他们负责招标的吗?怎么会让居民直接出钱,从一个私人企业家手中购买?
安璋树不为他的控诉动摇:“觉得我的价钱贵,可以另找高明,我不会拦着。”
“你……谁不知道整个C城现在就你一家!”
“哦?那么我的同行为什么退出了?不是因为市场的竞争力比不过我吗?市场可是由你们这一个个人共同选择的啊,我说的没错吧?”
“这……总之这太贵了!把我们现在全部家产卖了也付不上!”那人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胡诌,但他说不上来,高位者的逻辑在他面前是个美妙的闭环。
“没关系,可以贷款,我先给你们把房子修好。”
他感到一种最深沉、最无助的绝望。就连他的家在面前眼睁睁化为乌有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无力。
“你不用答应他。”
是那个一直帮忙的年轻女孩?
“你们议价的情景前提都是不存在的,你不可能找他买材料修缮房屋,自然不必答应他提出的任何条件。”林笙说完,看着本来还愤慨着抽泣的人化成一缕烟散去,他身后的配角们也都不见。
只有安璋树还留着。
她心下默默了然:“既然你还在这里,我有一个猜想,安璋树先生。”
安璋树并不想浪费时间听一个女学生的哲学猜想,说句有事要忙就要走,但林笙不知哪来的轴劲拉着他。他只好站在原地,听听她有何高论,反正又是一通废话,指责他不但不援助还趁人之危吧。
“这里是一个人的梦境,梦中发生的事情或许没有逻辑,但确实是现实中的潜意识投射。”林笙观察着安璋树,他的脸也在变化,头顶渐生白发,“在现实中,也发生过一场类似的大规模灾害,是一场集体传染病,和现在的情况正好对应。”
“是吗?”安璋树也感到慢慢记起什么。
“当时,它来得突然,而且现有的药物都不起作用。后来,有人去抢了BNW藏匿的药物,事态马上就解决了。”林笙回忆起自己看到的新闻,“我一开始推断,BNW先是制造灾害,再拿出解药以拯救者的身份自居。不过,在这个梦里,趁乱哄擡物价的人是你,以此类推,在现实中,指使BNW制造疫情,打算趁机售卖天价药物的也是你吧?”
安璋树轻轻笑了,只需抽一下嘴角,就把不屑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是我,怎么,在梦里杀了我吗?我又不是安璋树本人,意识的投影罢了,你现在杀了我,万一梦境的主人觉得我很有帮助,又把我制造出来呢?赵春林已经是个死人了,不都能在这个梦里和我论因果吗?”
“嘭”地一声,安璋树变魔术似的消失了。
反正不管哪个世界,他的行为都是要被制裁的。林笙生出一个点子,能不能用安璋树的死,来验证自己关于“梦境投射到现实”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