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对我说,你有个学生很不错?”布兰迪在她让出的椅子上坐下来,“你想让她加入我们,是吗?”
海伦还没回答,他的视线注意到桌上的文稿。“这是什么?”他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
“看上去像一个故事?真可惜,我不懂中文,不然一定能够知道它有多精彩。”
“对,这是个故事......”海伦此时悄悄定了些主意。她靠着些语言基础,能无障碍地读懂这个故事。第一人称的主人公,作为旅者误入世外桃源,忘怀享受数日后,却惊觉一切均为黄粱一梦。他急急忙忙奔跑回家,却只见家中杂草荒芜,周围一切都物是人非。最后,主人公孤独地爬上儿时游玩的山坡。海伦还记得故事的最后一句:“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山上尽是郁郁葱葱的兰草,是那样美。”海伦不太明白兰草的象征意义,但她明白,能被记入文学的法典的,应当代表了某种美好。
他们又派了人来Z国。”布兰迪说,“别紧张,theMirror并没有不信任你——至少还有我。”
“和我一样有任务的?”海伦有些忧伤,这样可以表明她的任务完成得有多么糟糕。不过,有人加入并帮助她,她也应当为此感到公义的庆幸,“是谁?”
“Daphne——等她安顿下来,应该就会联系你。”
“Daphne?”海伦有点没想到,“她......她还是个孩子......”
“或许因为她是Z国人吧。”布兰迪简短地收束了这个话题,“对了,还是说回你的学生吧,她叫莫妮卡?中文名是——林笙?这个发音对吗?”
现在应当怎么办?宣传员画好了制裁罪人的板报,檄文也按照上面的人的要求,用字字入骨的笔锋誊抄了,现在唯有填上作宾语的名字——他逼着自己擡起手腕,一个名字而已,笔画不多,只要不去看和它在一起的字,只要不去看他们.......粉笔在手中被生生捏断,划过细微的弧线,便做了那失了牵引的风筝。他心中万般郁结,也只有为风筝悄然叹息。
身后有人的叹息与他同频。
“柳先生......”对这位长者,他是既尊敬又同情的。
他亲眼看见那人一步跨入了风烛残年。满头银丝,与垂死挣扎的黑色斑驳在一起,交织成泛着浅白的灰色;脸上是岁月的沟壑,如古树的年轮,不过记录的是失去与绝望的次数。他的家已被他单方面失去了,因此这方面,他告诉自己能有恃无恐。但他还是害怕,他知道自己终究会写上那个名字,就像曾经琅琅上口地诵读着她的罪状。
柳宁亚不作声地看着年轻人在空缺的地方补上“林笙”,像要提醒自己下定决心一般,笔画格外重。年轻人还穿着黑漆漆的斗篷,如今正值秋凉,这身行头倒可权作保暖用,想起夏天,身体火热的年轻人,怕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流了满头的汗。
Maria的后辈又找到他。又要怎样?他几乎要厌倦了,只用了基本的礼貌询问那人何事何事。不会再为他们做什么,更不会为自己做什么——那人说,是外面有人要拜访他,不肯留下姓名,只说从理工大过来。
“什么……”柳宁亚一瞬失了魂,吓得旁边的人差点想为他急救。
他不想再知道访客的来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