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 其三(2 / 2)

宣传员先生打开了厚厚的文件夹,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

“各位,今天是一次很严肃的讲话,在此先感谢能够赏光参加的每一位。”

他的眼神扫过“

“首先我代表Maria,对于之前一些情况的隐瞒表示诚挚的歉意。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今年3月,我们受到了来自不明方向的一份警告,让我们千万小心一位名叫“林笙”的女士。如果见到她,一定要第一时间除掉。”

林笙擡起头,身子稍微往前倾了些。

“对于这种莫须有的指控,Maria当时并不相信。我们从不滥用私刑,特别是对于一名甚至不知是否为超能力者的公民。后来,Maria又接到了,声称是这位女士的受害者的举报。”

林笙感觉绷直的背上又僵又疼。寒凉的汗水贴着面具和侧脸之间的缝隙流下来。

“我们还是决定宽宏大量。我们接纳了曾引发过一场骚乱的她,甚至为了安抚,将她的朋友,BNW的前员工的罪行一并抹去。然而她却没有完成我们的交换条件,最终还是以Maria上层出面,事情才解决的。在此期间,她不止一次企图窥探Maria的机密内容。”

林笙死死地绞着双手,下巴被抠出了好几个指甲印。

“后面,她又多次阻碍Maria的正常工作和行动。甚至,甚至她还私通BNW,她和BNW的领导人员过从甚密,曾经以歌曲为暗号进行交流......”他翻过一页,“由于他们如此卑劣的里应外合行为,我们损失了像柳敬希先生这样的优秀人员。她对于害死了人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甚至企图应合MAYA,从内部彻底推翻Maria......”

他读稿子的语气并不亢奋,有一点像自己,只不过她向来都是脱稿的。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激动或愤慨的表情,就好像他面前是一份佶屈聱牙的学术专著,每一个字眼都散发着冷冰冰的古板气息。林笙没有动。应该听完他的演讲,你才能有机会向他们正式宣布你的叛逆。也许是同理心太强吧,演讲说到一半被笑声或反驳打断这种事,她不太想在这里重演一次。

“胡说八道!”

忽地由高处传来一声惊雷。

有个人风风火火地顺着台阶跑下来。她跑得是那样急,以至于差点在最前面的平地摔个底朝天。林笙摘下了面具——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她更好地看清了讲台上一把夺过话筒的女孩。

“姜弋......”她小声呼着,只有自己能听见。

姜弋并没有注意观众席上的不速之客。她只是觉得自己赶巧了,刚刚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就听见Maria在这里说谎话不打草稿。那个外国女人还是一样神神叨叨的,她呆在那个房间,由内而外地不自在。而且林笙没告诉她柳如慧也在——她以为她进入大学校园迎接新生活去了呢。

“胡说八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洋芋头的说假话不打草稿!”对着话筒,她仍然使用了竭尽全力的嘶吼,“什么宽宏大量,什么博爱,宽宏大量就是一天到晚把我和我朋友抓进牢房里去?博爱就是动不动不说人话,答应好的事一个也没做到?你们倒是伟大,你们就是用那个什么波动把人困在这里,让他们一辈子为你们卖命......”

还没有说完,姜弋就被维护秩序的人按倒在台上了。她想挣扎,无奈能力在这个地方不管用,加上几双手紧紧地钳制着她,不容一丝反抗。她愤愤地擡眼朝上看去,她看见了。

这一次可是我,她对着斗篷下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发出无声的胜利宣扬,哪怕她们并不曾宣战。那个人站起来,斗篷盖在她的头上,像要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低着头,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一步步顺着台阶往上,离这里越来越远......

姜弋紧紧地握住了拳。她差点把嘴唇咬破,还好没让眼泪掉下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呜呜地蜂鸣着,由远及近。姜弋感到按住自己的力量松开了,她听见所有人都慌慌张张的,嘴里喊着“救火”。林笙站在走廊上,旁边是烧着了的斗篷,白衫反射着头领冷白的灯光。她这时想到了后面那位要吸烟的先生,拍她的肩膀唤她时,用的是什么称呼?

姜弋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个身影迅速接近,一言不发地拉住她的手跑出去。是你吗?她用余光瞟着身旁的人,对方匆匆地跑着,不会作答。你还是救了我对吧,你没有丢下我对吧?对方的手心是凉的,她却觉得有种炭火似的温暖,好似羊群看见了牧羊人的羊鞭,再也不会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