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羽(2 / 2)

“你这女子心还真的野。”男人愤愤地将钞票撕成碎片,“我叫你跑!现在连自己的女子也压不住了......”

陈梅回过头,看着手腕上被麻绳磨出的红印,不再注视满屋的狼藉。

当太阳又一次爬上三竿时,陈梅又远望见那辆满载着希望的面包车。这回的男人直接走进了家门,却没有引她走向阳关大道,而是愁云满面,纠结了许久才开口:“不好意思啊,这件事真的......办不到。”

一瞬间,她甚至想朝他扑过去,却被绳子牢牢地拴在了床头。“你毕竟还是有监护人的,我收留你,怎么也得看看他的意思吧?要是你一个人,这事倒是好办点......”

“我一个人,你就可以带我走了吗?”陈梅冷不防地打断他。

“那是当然!”赵春林信誓旦旦,“要是你爸也.....对不起我不是咒他,要是这样,你在这就算没了依靠,我是你舅舅,当然不会丢下你不管。”

“说话算话?”

翠绿的眸中,瞳孔仿若追随着光。

“说话算话!”对面的人说着站起身来,临走时丢下一张名片,“我该走了——放心,真有那一天我肯定会来的!”

只剩了一个屋顶的“家”迎来了电话时,陈梅才终于迎来了自由。从火炉上取下沸腾着的水壶,穿梭于工人们自带的保温杯和廉价茶叶之间,她远远看着那人春风满面。

“好了”望着天空中高悬的太阳,工人狠狠地擦了把汗水,“收工吃饭!陈哥你不用给钱,你的条件我们知道,村长交代过的!”

躲在阴影中的陈梅,还是被拖到了毒辣的阳光之下。擡起头,铁器被打磨的寒光,向她昭示着明媚的未来。

“想跑?没门!我不把你看住了我就不姓陈!”

几乎是毫不犹豫,在即将被拖进另一个阴影时,她长大了口,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胳臂。似乎这一瞬间,曾经的徒劳无功又要上演。

男人叫骂着甩开,拳头成了每日的配菜,如约招呼过来。她蜷缩着后退,伸出手去摸墙上的挂钩——那里悬挂着一片光明。

就快了......只要这一下......她急不可耐地摸索着——

直到手臂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能耐大了,想砍你老子了,啊?”

那个人......不,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只是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只是在用人类的语言嘶吼叫骂:“扫把星!害死你妈又要害你老子!陈梅陈梅,我看你就是霉头的霉!”

铁器的寒光高悬,如同狞笑着的铡刀,宣判着她永无止境的噩梦。

不应该是这样!被囚困的雏鸟,浑身的灵魂都在呐喊。失去巢xue,没有翎羽,就算再凄厉的悲鸣,其中的愿望也能被听见吗?

不应该是我!她看着银光逐渐靠近而成了阴影。为什么不是另一个人?最好是——反正不能是我!她已是浑身颤抖着,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中,只有生的本能在许着微不足道的愿。

一阵闷响,一切重归平静。

谁也不知道那个锤子怎么就改变了方向,将它的使用者迎头砸了一个大洞。鲜血正从那洞中汩汩流出,陈梅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静静注视着全部生命的流逝。

而后,她走进房间,翻开床垫找到那张名片。

墙壁上的电话机还闪着程亮的反光。被安装的第一天,它就迎来了自己的使命。陈梅一个个摁下号码,等待着那边传来一声“喂?”

“他死了。”

哪怕声线发着颤也说了出来,被兴奋驱使着的第一句。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那位?谁死了?”

头脑有些发热了,感觉整个人都飘到了蓝天上,伸手所及尽是温和柔软的云朵。在即将触碰到的幸福中,她唤了一声:“舅舅!”

“啊,是你啊!你先等两天,我这边忙完了就赶过来!”

陈梅张望远处的山坡,有雏鸟从枝杈间掉落下来,不会飞也不能逃,只有成为玩具抑或是猎物。

但是羽毛总有一天要长成,当它的翎羽渐丰,也能见到那边本就属于它的蓝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