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衣服是给实验体穿的,薄薄的一层外套,极其普通的面料,既不防热也不保暖。当然黎珈早就打消了把她作为实验体的想法——她还没有变成一堆马赛克然后消失的打算。
“衣服有什么不对吗?”黎珈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总比你身上穿的好吧,你那件都看不出本色了。”
“那也总比这件好。”像是要坚定自己不穿这衣服的立场,陈槑将它用力甩到一边,“城里人的衣服怎么和下田插秧的一样?”
“你是说,你要‘城里人的衣服’?”
黎珈注视着陈槑,被回以毫不服输的眼神——那个人紧紧抿着嘴唇,将眼神的光芒聚集,使得黎珈在高海拔体会了一把被俯视的滋味。她突然意识到,那双幽绿幽绿的眸子里,映出的不仅仅是金子的光芒。
“至少它是新的。”黎珈走过去将衣服捡起来,“你要衣服的话我带你去买,但是你先得有一件能穿着去商场的衣服吧?”
她试图为对方将衣服套上。
而对方反抗的激烈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布料刚一搭上她的肩膀,陈槑便一个激灵,伸手使劲的一推竟让黎珈失去了平衡。
一个趔趄,还好站定。
“你......”
这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想要的东西我会说的。”陈槑也是咬着牙在说话,“你.....给我算是怎么回事?”
中间的几个音节,被她发的模糊不清。
要不是不想冒险......黎珈这时候倒有点感谢叶宵了,不温不火的性格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碰到块烫手的山芋还真不知该怎么处理才好!
然而这样的窘迫也仅仅存在了一秒。见惯了东南的大风的人,不会因为第一次刮西北风就无所适从。她在重新微笑着摊开手心时这样想着。
“那我们走吧,去买‘城里人的衣服’。”
“没问题?!”姜弋做着夸张的口型,这是医院禁止喧哗的效果。
“医生说的。”林笙抖了抖手中的检验报告,每一项都填着“正常”,她横看竖看——每一项还是写着“正常”。
医生甚至友好地建议她去看精神科。
这个实在是没必要了。尽管对精神疾病并没有偏见,她也坚信自己对自身精神状态的评估——什么不得了的事都没有,精神怎么会有问题呢?
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时,得到了姜弋不以为然的撇嘴和柳如慧的温和说教。
“没有什么大事也要注意精神状态呀。”这个未成年少女给成年人上了一堂情绪管理课程,“不想记住的就忘记它好啦!毕竟生活永远是向前看嘛。”
向前看?林笙慢慢地咀嚼着这三个字,思绪却不由被拉扯到多年前的一堂语文课上来。
“古代诗歌一般有两种时间模式,一是直线式,比如我们大家都熟悉的‘百川东到海’;一是循环式,比如‘昨年花去转头新’,那么,哪种更符合实际呢?”
小小的课堂吵翻了天,有说时光飞逝不可逆转的,有说时辰乃至四季的更替都有周期的规律的......最终老师点名她做总结时,林笙是这样讲的:
“我认为时间在大方向上是直线不可逆的,但在局部有着循环往复的特征,比如四季更替。但不管局部如何循环,时间的流逝始终不可避免。”
真奇怪,这样的讨论课在一中也不罕见,她也算是个积极分子,为何偏偏把这堂课的这个回答记得这么详细?
胀痛的大脑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只是这次,她得以清醒地感受它被一点点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