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陈静安,我是谁?◎
“我想是我这段时间对你太好。”沈烈扯唇,那双眼睛颜色过于深,很难看出是什么情绪。
陈静安仍道:“你的确对我很好。”
“以至于让你有了错觉。”
沈烈低头不再看她,文件翻动发出窸窣声响,从某种程度上,减缓两个之间紧绷的气氛,“我的确喜欢,如果不是,你也不会在这里,但这喜欢也就像喜欢花喜欢草喜欢某种动物,谁都喜欢赏心悦目的东西。”
跟花跟草跟动物一样,只是喜欢就拿来赏玩的东西。
“只是这样吗?”陈静安问。
“仅此而已。”沈烈笑笑,“怎么你还真以为会动真心?”
话里有稀薄的笑意,仿佛在笑她天真。
见色起意罢了。
陈静安垂眼,眼睑上落下淡淡阴影,平静说了声哦,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她转身回房间。
门关很久,沈烈擡头。
他忽然想起,跟随母亲出国时,他问什么时候回来,在得知会很久都不会回来时,他问父亲呢,会来看他们吗?
“我想暂时应该不会。”
“你不喜欢他吗?”记忆里父母两个人很少同时出现,他几乎想不起两个人什么时候见过面。
“喜欢吧。”有些迟疑。
“那我们为什么要走?”
母亲想很久,笑了笑道:“怎么跟你说呢,我喜欢你爸爸,也喜欢高跟鞋喜欢包,但我们不会只喜欢一双鞋一个包对不对?”
沈烈笑。
他连真心都不知道是什么,从未见过的玩意,他都不确保自己会有,既然都没有,又怎么会动真心。
对陈静安的喜欢,只是觉得有意思,只是合乎心意,卑劣的想要据为己有。
除此之外,再无可能。
—
接到二叔的电话,也在预料之中,沈烈知道秦元明走投无路,最后托人找关系,去见沈孝诚。
“二叔。”他规规矩矩叫一声。
沈孝诚颇为诧异,故意说自己大概是打错了,这语气听着不像他侄子。
沈烈不紧不慢:“那便挂了。”
“混账东西,越发没规矩了。”沈孝诚笑骂一声,“你最近本事确实大,连二叔也不认。”
“分明是二叔不认我。”
“你最近闹这么大,作出让秦家陪葬的架势,谁敢认?”
“您又听外面胡说。”沈烈道。
“还用得着外面说,人都找上我,你将秦家踢出局且不说,你的事想带谁不带谁玩随你意,可你这恶意并购掉瑞立的架势,将秦家龙骨都拔了,秦家还怎么活,是不是做的太过火。”
“没人不让他们活。”
“你啊,年轻气盛的,凡事也不要做得太绝,你父亲知道你闹这一场是为女人,又该生气了。”
“既然人都求在我头上,你就看我的面子到此为止。”
沈烈没回应。
早就跟他妈妈在国外生活吗?”
轻柔声线,闲闲地语气,像随口问起。
纪弘却猛地偏过头,惊诧地仿佛在确认后座是不是只有她,对上秋水明亮眼眸,脸色微窘:“是,应该在沈总七岁时过去的,一直到高中回来。”
“他跟他妈妈感情很好?”
“……应该可以这么说。”
“他爸爸呢?”
“沈董?”纪弘面色为难,“沈总跟沈董不常见面。”
陈静安问了几个关于沈烈在校时的问题,纪弘有些知道,有些也不知情,他知道的是沈烈很早便入学,中间跳级,毕业时刚成年,他前面的人生都在为入主沈家做准备,人生轨迹没有半点偏差。
从个人角度来看,纪弘很佩服沈烈,不仅仅是因为所处位置,而是打心底里认同,为沈烈工作,他心甘情愿。
陈静安一只安静听着,过会又问回关于沈烈母亲的问题:“沈烈的妈妈现在,还在国外吗?”
“嗯。”
“沈总有时间会过去。”
陈静安语气平直问:“我跟沈烈妈妈像吗?”
纪弘这次偏头的幅度更大,去看陈静安此刻神情,只看到分明的眼眸,眼睫轻眨,他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惊愕解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沈总他,沈总不是这种人。而且你跟沈总母亲的确不像。”
一点也不。
纪弘见过沈夫人,很难用一个字准确形容出来,松弛随性到极致,高挑身材,高跟鞋,长卷发,托腮时微微一笑,既明艳又慵懒,从骨子里散发的摇曳风情。
她一生只想让自己过得快活顺遂,最不自由的,大概便是被迫联姻结婚。但这场婚姻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给了她这辈子花不完的钱,足够支撑她烧钱般的生活方式。
陈静安没再多说什么。
纪弘不知道陈静安怎么会主动问起老板的事,车到学校才忍不住多问一句,陈静安下车,回过头微微一笑:“只是认为你上次说得很对,既然已经在一起,应该多了解一些。”
真的吗?
纪弘不能确信。
然而陈静安已经回过头,继续往前走,背影纤细单薄,皮肤白到透亮,分明是弱不经风的样子。
—
演出在别的城市,她会随学姐钟欣提起一天搭乘航班飞过去。沈烈因为工作原因去不了,陈静安显得很平静,说没关系,以后演出还有很多,又托着腮笑:“而且你已经听过许多次,也该腻的。”
她来浅湾的次数变多,大多数时间在练习,沈烈在书房里处理工作,难免也会听到。
一遍遍听,都会吟唱调子。
腻吗?
至少他中途从书房起身,路过琴房,门开着,陈静安依然在弹着琵琶,素色的旗袍掐出玲珑有致的身段,纤纤十指弹挑吟揉,说不出的飘逸灵动,面前摆着乐谱上,有她批注痕迹,字迹如人,秀气漂亮。
沈烈依着门看许久。
一曲完,陈静安才察觉到他的存在,四目相对,她问他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琵琶。”
沈烈笑:“你觉得我适合吗?”
“你手指修长,挺适合的。”说这话时陈静安神情认真,并无作假的意思,她问:“试试看,我教你?”
沈烈套着居家服,宽阔肩膀依旧将衣服撑得有型,他环抱着手臂,眼里有伶仃笑意。
也过了几秒,他走过来,挺大的个头杵在她面前,问:“怎么弹?”
陈静安让开琴凳,拉着他坐下,又将琵琶递给他,从最基本的姿势开始教,手怎么握住,教左右手指法,她低头检查是否是对的,柔顺长发跟着扑簌落下,滑过手臂,落在手背,刺挠的痒意。
沈烈擡头,见少女神情认真,抿着唇,小老师的样子很足。
“专心一点。”陈静安握住他的手腕,调整到对的位置,温润的奇异触感,她耐心教的是入门简单的调子,缓慢拨动几根弦就好,一小段,并不长。
她先示范一遍,十指灵活。
“记住了吗?”
沈烈松散笑笑,记住不难,几根弦的排列组合,难的是指法与节拍,他并没学过乐器,也不懂乐理,尝试着拨动琴弦,弦音靡靡,也被他弹出生硬感。
陈静安只好纠正着他的动作,握着他的指头,放在该在的位置,她靠得更近,目光都在琴弦上。
但气息近在咫尺。
这次更糟糕,连排列组合都忘记。沈烈也不觉得丢人,坦坦荡荡接受自己的失败,想来他在这件事上并无天赋。
陈静安问:“再来一遍吗?”
四目相对,让人想起下雨天里泛起的水汽,潮湿淅沥,腰被滚烫掌心掌住,她被烫得瑟缩一下,热源渗透进衣料,从皮肤揉进骨血,沈烈探身吻来,肩颈线条绷直,突出的喉结重重滚动。
并未吻到,胸膛被抵住,细白几根指头,其实并没有多少抵抗力,算不上阻碍,陈静安敛着长睫,低声询问:“等等……能不能轻一点?”
声音轻的像羽毛,轻扫过来,撩拨人心。
他妈的不如杀了他。
心里忽然冒出句脏话,连沈烈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像犯烟瘾一样,渴得要命。
水就在眼前,却不能喝。
沈烈眸底熠亮,毫不掩饰的渴求,咬着后槽牙,却又有些玩味的笑问:“怎么轻?”
陈静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狂跳,她多年来践行的礼义廉耻要在现在荡然无存,手掌心传来他胸腔跳动频率,近乎狂热躁乱,又被他硬生生克制在这副皮囊下。她感觉眼前是只兽,野性暴虐,稍有不慎,就会冲上来将她吞噬个干净,她强装着镇定,抚上他的脸,闭眼俯身,很轻的吻上去。
嘴唇碰过嘴唇,蜻蜓点水。
血液在起身那刻倒流,呼吸放慢,她回到位置,唇仍在颤:“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