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看我
在听赵予墨说话那会儿,临柏并不明显的喉结稍稍滚动了一瞬,莫名觉得喉咙发紧。
他想尝试着吸引来赵予墨的注意力,想等他侧过头来,和自己对视的时候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赵予墨转过头来看他。
曾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家伙,如今却别开目光,好像拒绝了同他交流。
这让临柏仿佛又回到那座冰凉的红墙之中,让他记起,因为自己不识字,不会说话而遭受的冷眼和漠视。
从前他并不在意这些,大概是因为早也习惯了,故而宫人如何对待,他也都无所谓。
可赵予墨不一样啊。
他是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真心愿意同他交谈,听他倾诉,教会他与外界建立联系的人。
临柏对他的依赖和看重,也远超出赵予墨和临柏自己的想象。
所以,对临柏而言,他的漠视远比任何一个苛待他的人,还要可怕。
娘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哭,不要落泪,更不要叫别人瞧见。临柏谨遵母训,这么些年,无论多难过,他都会默默把眼泪吞下去,绝不让别人瞧见他的脆弱。
这些年,临柏受得委屈不少。但他习惯了,所以那些委屈都不算委屈,更甚者,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那叫委屈。
可当他瞧见赵予墨不仅不看他,还把眼睛闭起来时,心里的憋闷和酸涩几乎在这一瞬间垒到了他无法面对的地步。眼眶里蓄着的泪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如果赵予墨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好,或许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过。
但是没有如果。
临柏心思单纯,根本想不到这些如果。
他垂下眼帘,还在尝试把眼泪憋回去,脑袋也在努力思忖着,他该如何同赵予墨说,他其实没有那么笨。
晨痛那件事,他虽后知后觉,却也不是全然的茫然无知。
趁赵予墨出门上朝,不在家的时候,他有偷偷从床底下摸出那本三字经瞧过。虽说他们二人都是男子,与这本书上画着的男女性别不尽相同,但他们二人的行为却也有着十之八|九的异曲同工。旁侧的行文注解写的都是什么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亲昵语句,临柏再傻也明白,这件事应当跟亲密的人来做。
他或许还不知情爱究竟为何物,然在他心中,赵予墨已经是他默许的,亲密的人了。
那日春旦夜宴,他差点被那两个男人做了同样的事。那几乎挥之不去的恐惧和恶心更让临柏明白,抚慰晨痛这件事,非赵予墨莫属。
所以他是明白的。
所以赵予墨不算是骗他。
临柏想告诉赵予墨,他不会讨厌他,也不会恨他。
他那个时候选择回来,说真的想要留下来,不是因为什么夜黑风高,行路危险。
可是赵予墨不肯看他,还把手捏成了拳头,不给他写字的空间,让他无处叙说心中所想。
视线有些模糊,临柏垂下眼眸,手指不安分地揪紧了袖边衣布。
踌躇着,临柏抿了抿唇,努力地张开嘴。
从他四五岁,懂事的时候起,娘亲就一直训导他不要轻易开口说话。说多错多,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们身处冷宫,也很可能因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暴露了自己。而且娘亲很担心他到了年岁之后会同其他男儿一样变声,声音变得低沉粗哑。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说,乖乖藏拙,同他的男儿身一起变成秘密。
如今,已经被发现男儿身秘密的临柏,不怕赵予墨再多知道一个。
他只想叫赵予墨知道他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