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他对视,果然是审视的目光。他提提眼镜,微笑道:“你好,我是今年新到岗的老师。”
女人恍然大悟。
唉,我真的能做老师?
又是半天培训,瞎忙活一遭。游辞昏天黑地地下班了。这两天他帮行政部门处理了些杂活儿,有些学生因此认识他,在路上见到,齐声嗷一嗓:“老师好!”
宛如当头一棒,激得游辞满身鸡皮疙瘩。
我他妈居然真的要当老师了!
回去的时候,又碰到徐洋。她正在街边打电话,眼眶泛红,手也在抖。
游辞吓了一跳,赶上她挂电话,连忙问道:“怎么了?”
徐洋强打精神道:“没什么。”
说完,见游辞还是看着自己,就吸吸鼻子笑了一下:“还是那个事儿,能不能陪我去看看?我自己去有点害怕。”
“好啊。”游辞立刻答应下来,“本来就说陪你去的。”
是男朋友不愿意去吗?
尽管昨天吃席有些尴尬,但徐洋本意是好的。人家对他这样照顾,游辞就不能做事不管——但说起来,对他最照顾的其实另有其人。
游辞却想不到那人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细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蹲点。
从小到大游辞都是好学生。学校里的混混通常不挑这种老师眼前的红人下手,这也让他基本没有积攒下来什么打架经验。
徐洋大概也看出来了,不放心道:“要不我叫闻哥一起?他家就在我家隔壁,不过我听阿姨说他现在在外边住——应该也不远,他肯定愿意来一趟。”
别别别,游辞冷汗都出来了:“不用,我就能搞定。”
说着,让她摸自己胳膊。徐洋一碰,惊讶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肌肉。”
游辞假装不乐意道:“怎么就看不出来了?”
“哈哈,别想多,就是觉得你是好学生。”她不忘眨着眼睛补充一句,“但我们游老师抓贼一定厉害!”
游辞笑了一下:“我可是公主呢。”
徐洋愣着,道:“你记得?可不是我没礼貌啊,我真没好意思叫!”
“你骑我的,”游辞帮她推车,“为什么不好意思?”
徐洋:“我们都老大不小了。”
游辞:“你不是刚读完硕士没几年?在大城市,都得叫你小姑娘。”
“哈哈,你这么说也对。”
游辞把车停下,他们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着聊天。
徐洋:“这次回来见你和闻哥有点生疏,后来你们真没联系过?”
游辞:“没有,后来我搬家了。”
徐洋感叹:“我小时候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是吗?游辞别扭道:“我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徐洋笑了笑:“记得刚来这边玩的时候,你有一次迷路,吓得哇哇大哭,谁安慰你都不行,非要找闻哥才肯安心。就在那儿——”
她指了指楼前的秋千,“坐在上面哭。我没办法,只好去找他。他一来,你就不哭了,只盯着他看。”
游辞看过去,秋千在夕阳下随风轻轻晃着:记忆变成了一只属于孩子的小手,一把抓上去,有个男孩对他说:“别哭了。”
然后,这双手把他送上天空去,游辞的眼泪被晚风舔舐干净。
男孩在他后面笑着说:“……flytotheoon!”
他不再哭了,在飞翔里懵懂地问:“哥哥,什么意思啊?”
“我妈教的,”男孩笑着回答,“意思是——飞呀,飞到月亮那儿去!”
徐洋的笑声拉回了他的思绪:“闻哥说你是小婴儿,我问他是不是你妈妈,他摇头说不是——他是你的‘奶嘴’。”
游辞:“……”
他干笑两声,摸了摸眼镜,说:“我看这变态一时半会来不了,回头我们再抓他吧。”
“哈哈,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徐洋拍拍屁股起来,愉悦道,“和你聊这么久,我都不在乎这件事啦!”
*
他全家都是奶嘴!
到了晚上,游辞介意得睡不着觉。
怎么在所有人嘴里,他小时候都傻里傻气的?游辞百思不得其解。
闹钟响了,他压根根本没睡着,索性直接起床——凌晨一点,他打算再去车棚看一眼。只因上网搜过,专门针对电动车的变态都等晚上没人了才行动。
反正这几天工作不忙,他去看看也没什么。尤其徐洋白天还哭了,他觉得自己更有必要抓住那个可恶的垃圾人。
大半夜的,路上倒是没什么车和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隐约的引擎声。
游辞和他的小电动慢悠悠地走着。
突然,黑暗里一束明亮的灯光打破了平静,紧接着,一阵轰鸣划破夜空,震耳欲聋。
“操!”游辞暗骂。
一辆拉风的黑色机车疾驰而过,流线型车身在街灯下划出一抹锐利的黑影。霎那间经过他,然后大摇大摆地消失。
游辞甚至没看清对方的样子,只记得那骑手一身黑衣,轮廓在疾速中朦胧又冷酷——简直像个夜行无忌的影子,在钢铁森林间肆意燃烧自己的存在感。
疯了吧!游辞抚平炸毛的头发,不禁想到本不该想起的闻岸潮。虽说他也玩机车,跟这个人比可真是文明且惜命多了。
到达目的地,果然没什么人。游辞找了个地方停车,晃悠悠绕着车棚走。
——可能真的不好抓吧。游辞打了个哈欠,算了,出来逛一圈,他也困了。明日再来!
正准备离开时,游辞突然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弯腰凑在一辆电动车旁,半趴在上面,蹭着……
游辞冷着脸,连忙掏出手机开始录像,走近几步确认无误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猛地吼道:“干什么呢?!”
猥琐男吓得一抖,立马转身拔腿就跑。游辞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追了上去。
这家伙绝对做贼出身的!
猥琐男东拐西拐地穿过几个巷口,把游辞甩得越来越远。死变态跑那么快,眼看快追不住了,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沉闷的引擎声,一辆黑色机车风驰电掣般出现在他们之间。
猥琐男大喊一声“妈呀”,只见那辆摩托几乎要撞上他,吓得他竟双腿一软,硬生生跪在地上!
连后头的游辞都急刹车,胆战心惊地闭上眼睛,避免将对方被撞成肉泥的画面记入脑海里。
摩托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停了下来。
游辞心下一松,定睛一看——那黑色机车全身闪着冷冽的光,显然是高端货。
正义的黑衣骑手长腿一撑,拎起猥琐男的衣领,问游辞:“他怎么了?”
“他!”游辞喊,“他是变态!”
这声音……难道?他缓缓瞪大眼睛。
黑衣骑手摘下头盔,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闻岸潮挑眉道:“变态?”
妈的,白天人模人样,晚上玩命飙车,我看你才是最道貌岸然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