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此明朗,和上位者交谈,并非一件可怕的事情。
“四年过去,你的公司发展这么好了。”市长脸上带着欣慰。
“是啊。”沐予带市长走过屋顶花园,走过她布置的展厅,为他一一介绍。
最后,市长帮她牵线了一些合作,作为他临走前的赠礼。
国贸大厦几近满员,沐予若有兴趣另寻总部,可以找相关人士聊聊城东的某块地。
沐予感激地送别市长。
新总部吗?可以先规划起来,过几年可能需要。
杨瑾问她,“南总,下一款游戏要立项吗?”
“年后再议,不用这么快。”
沐予回到办公室,悠然摸会鱼。
续作,她早有考虑《黎明港湾2》、《拉菲的庄园2》和《黑暗之心3》。
但全新的作品,她脑袋空空,毫无想法。
也许,奥海能做出《绯红》这款爆作已属不易,没必要那么快做下一作圈钱。
她的想法还是先把这作打磨好,再开拓其他。
然后几天后,却有一位故人上门拜访。
“南总,好久不见。”云霄经过岁月沉淀,此时不急不躁,沉稳平和。
“好久不见,近几年如何?”沐予见他气质肉眼可见的不同。
“还行,听说林总走了?”
“嗯。”
“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你意思我不好咯。”
“那倒不是。”云霄沉默片刻才开口,“我觉得林总人很好,但缺少南总的魄力,你和他在一起,拉高了他的上限。”
“多年不见,你居然会夸我了。”沐予对云霄刮目相看,递上一杯茶。
“没有夸你,实话实说而已。”云霄接过茶杯,快速道了声谢,“林总是个相对偏稳重,理智的人,我们做的《黎明港湾》就和他性格一样,各方面不错,但缺乏一种感染力和极端的吸引力。”
“原来你都知道。”沐予微笑。
“我知道……”他低头苦笑,“要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是件很难的事,对吧?”
“是的。”沐予赞赏此时的他,能勇敢说出来。
“那南总能理解和宽容年轻时的我么?”
“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我压根没怪过你。”
“我现在承认你大人有大量了。”云霄笑,“那谈谈合作吧,你有没有兴趣投资我的工作室?”
“有啊,看看吧,你的新射击游戏。”
-
沐予一直没意识到自己是个疯魔的理想主义者。
《绯红》成功后,网上天花乱坠的夸赞让她忘乎所以,春节前还想肝一张宣传图出来用于庆祝新活动开启。
某天晚上,她画宣传图画至深夜,关电脑后突然感到手部一阵强烈的刺痛。
其实这周手一直有隐隐作痛,她为赶进度没太在意,精神上的高度专注也让她忽视了生理上的痛感。
沐予清醒认识到,又是腱鞘炎。
然而这次的腱鞘炎比任何一次都凶猛。
平时痛了休息会,喷点药剂就好,这次痛到沐予无法握鼠标,钻心一样的疼。
她一下觉得天塌了。
生孩子她都不怕,没流一滴眼泪,想着反正死不了,能活就赖着。
可手是她的全部生命,手坏了她画师生涯怎么办,和死了没区别。
她惊慌失措地跑到林和谦面前,痛苦举起手。
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喊顾平来。”
“都快十二点了,人家肯定睡下了。”
“没事。”他没犹豫,拿起电话。
沐予眼见自己的手肿了起来,疼痛快速蔓延至全手。灼热的痛感吞噬着她的神经,让绝望在心底滋生。
好痛。
“没事的。”林和谦安慰她,他并不清楚她痛的那么剧烈,只以为比平时严重一点点,“会好的,没事没事。”
“嗯……”她不想描述,不想让他担心。
大半夜让顾医生跑过来怪不好意思的,沐予做好了被指责的准备。
结果顾平没有任何抱怨,反而一本正经地为她担忧,马上为她施针。
“哎,你这人真不注意。”芽芽一同赶来,在旁感同身受,“有段时间我码字特别猛,一天能码15000,结果我就腱鞘炎了。那感觉真是——生不如死!后来我再也不这样肝了。”
沐予叹气,“我老毛病了。”
“老毛病你还不注意点?”芽芽严厉问。
沐予无法反驳,她真没注意,画画太过投入。
“我以后可以走腱鞘炎康复赛道,兄弟,我觉得蛮有市场的,现在白领普遍有这毛病。”顾平对林和谦说。
“行了,你安心工作,少贫。”芽芽对他说。
扎完针,泡完药浴,沐予手依旧痛痛麻麻的,比开头好一点。
按照过往经验,一天两天是好不全的,恐怕这次更严重得好几天。
“实在对不起啊,大半夜叫你们来。”沐予连连道歉。
“没事,救人嘛。”顾平平和一笑,耸耸肩。
“没啥对不起的,明天给我批一天假就行。”芽芽也笑笑,“虽然大半夜上门未必能减轻你的生理痛苦,但一定能带来情绪价值,减轻你的精神痛苦!”
“嗯嗯,对的对的。”
这城市里还有半夜会上门安慰她的姐妹,真好。
“明天我们都不上班了吧?腱鞘炎,去公园走走。”沐予拉住芽芽的手。
“好啊。”
林和谦送顾平回去,芽芽和沐予一起躺进客房的榻榻米。
“嘿嘿,我睡了董事长,我这裙带关系简直了。”
“?”沐予给芽芽一脚,“你不想努力了?”
“努力啊,我一直在努力做你的宰相,再努力就蒸发了!”
芽芽没聊几句就睡着了,沐予一直痛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一夜过去,沐予手依旧痛痛麻麻的。
沐予认真审视自己的手,它好孱弱,它没有钢铁躯壳。
她记不清自己几岁开始画立绘,总之很久了。
她的手奉献过无数角色和宣传图,可她不能再这样画下去。
她没睡几个小时,但她非常清醒。
芽芽陪沐予出门,她们先去公园走了一遭,然后去二次元商场。
沐予假装心情放松,实则一直紧绷。她疼痛的右手一直在提醒她,多年旧疾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严重,以后她画画还可能面临更这样的事态,她不知今后该如何使用自己的手。
“南总,你别发愁,会好的。”芽芽拍拍她,“你还有美术部任你差遣,你不是小画师,别这么愁容满面的。”
沐予苦笑,“这倒是,如果我现在是个小画师……我一定愁死了,赖以生存的手这样……”
她知道内耗没用,压住心里的忧虑和害怕,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起码我现在是董事长,画不了的画有小弟帮我。要不……我们先去疯狂购物!”
“好呀!”芽芽重重应答,“公司无事,你莫心焦。董事长,小的陪你逛街去~”
是啊,公司无事,公司好着呢。
公司不缺她这幅宣传画。
两天后,沐予的手逐渐转好。
她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
林和谦同样很关心她的手,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手好不好。
“好多了。”沐予回答。
他轻轻托起她的手,用热气呼了两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如此。
“刀神,我认为你需要收两个徒弟。”
“嗯……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她点头认可,“我的手有耐久,不能一直这样高强度画画。”
“你说……”他温柔抱住她,“我们年后回母校校招好不好?你现在是董事长,可以找找有眼缘的小年轻培养一下。”
“好呀!”她想想就觉风光无限。
回母校校招、演讲、捐款,成为知名校友,从前她想都没想过这种事。
她南沐予的人生,真是精彩。
精神重新振作,沐予下床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
距离春节还有三天,公司照样无事,回家的回家,值班的值班。
她也该出门旅游了。
“走吧,今天去地铁站看看。”
“好。”林和谦欣慰,他的乐观沐予回来了。
临近春节,南城地铁空了一大半。
沐予原想元旦同步开服上地铁,结果事情太多,商务那边又没经验没弄好,延迟到了冷冷清清的春节。
明年她会吸取教训,元旦的周年庆直接把这里变成绯红世界。
近距离在地铁橱窗见到《绯红》的角色们,是如此赏心悦目。
她摸上去,手背突然又一痛,仿佛在提醒她绘制这些角色的不易。
她忍不住想流泪,欢喜、悲伤、感慨、庆幸、自豪……许多情感交织在心。
周围的ser和年轻人嘻嘻哈哈的,结伴来到宣传画前叽叽喳喳。
听到那些夸奖声音,沐予反而哭不出来了。
她后退一步,与他一起站到旁边。
像路人一般。
“你说,日本老一辈的漫画家是怎么保养手的?一画画二、三十年那种。”林和谦问她。
“不知道呀。”
“带着问题去日本吧,你师父的老公不是漫画家么?”
“昂,对的。”她佩服他心思细腻,她完全没想过找师父问如何保养手的问题。
“去日本吧,该旅游放松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