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就有这样浮夸了,李辞盈笑得发颤,然心里边可真有了这个心思,时年贵族女子虽也多习箭术,但只为强健体魄故,并不往深里研习,挽落日弓这样的重弓更是天方夜谭。
回溯之初,她就悔过自己未与裴听寒习得武艺,可事实上习武需上佳根骨,又少不了自幼打下好底子,她半路来学是事倍功半,然箭术一项,只谈气力与准头,多加练习或能精进。
孙英瞧得李辞盈深思便知此路可通,天晓得她多盼望有女郎能陪她一同顽乐,这下步步不让,非扭她定下个日期不可。
李辞盈哪有准信,教习嬷嬷还每日都盯着她,除却了习马术的日子,她也没别的空闲外出了。
孙英不肯依,些些戏谑往眉眼里漫出,她把住李辞盈的手臂闹个不停,“不能外出,那你就请我往大都督府上做客呀,我可就不信了,莫非大都督戎马倥偬这些年,府上却连个小小的跑场也不肯设立?!”
大都督清廉,府上果真没劈地作跑场用,他平时清修只在自己院里将就将就,否则李辞盈何能往外头去?
正闹着,小径深处忽得两声嗤笑,李、孙二人一顿,但见繁茂华盛的金菊兰侧边转出三两身影。
李辞盈目光轻扫,这两个满脸不屑的小娘子是何人,她怎从来没见过?她不惧这样浅薄的鄙夷,侧头去看孙七娘,微微皱了皱眉。
她不认得这两人,可孙七娘认得,她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响,低语告知着,“左边那个著藕丝衫儿的是我家的六娘,右边挂着锦披的是傅家的八娘——傅家二房的,很不好相与。”
哦,傅八娘——傅弦的堂妹,常年是与县主走得亲近,这下解释通了,李辞盈恍然。
这位孙家的六娘虽是庶女,然她的姨娘在府上有殊宠,平日行走,脾性比孙七娘大些,她与傅八娘交好,也很得县主喜爱,这回受邀来了这儿,很是趾高气昂。
她不敢直接对付下月就要过门的世子夫人,但刺几句她看不过眼的七娘、指桑骂槐还是能够。
孙六娘做了个疑惑的神色,可上下好好儿打量了孙七娘,扬声道,“瞧瞧这是谁,我还以为自个乱花迷眼瞧错了呢,怎会在这儿见着我家的阿妹?”
她看向孙英,笑得十分不善,“七娘,若是我没记错,公主帖子上可没有提起你的名儿,不请自来,可是身旁的人没教会你规矩?”
孙七娘并不怯懦,可她只恐李辞盈夹在中间为难,伸手捏捏她的,待收了回应,才从容笑道,“是我不请自来?公主金帖送到咱们府上,白纸黑字邀得是孙家的娘子,总不能为着从前总是阿姐冒了这名头过来,就当作人家果真不懂尊卑,愿单请了庶女赴宴罢?”
“你!”孙六娘气得够呛,嫡庶虽隔了天壤,然大庭广众之下提了介个不可不谓大忌讳,要说介个,清源公主与嘉昌县主也算不得是嫡女呢!
她不敢接话,忙给了个眼神到傅八娘。
傅八娘更是对二人气恼,傅弦如何胡闹,县主如何心伤,这些日子她都看在眼中,她年纪既小又得宠爱,从来是言行无忌,今日过来,她就是专程找李辞盈不痛快,为县主出一口恶气的!
傅八娘一挺胸膛,挡在了众人面前,“你就是陇西来的李三娘?!”
李辞盈只觉可笑,县主平日行事只怕是没避着人,才让这小小孩子气性这样大,区区十岁要为人报仇雪恨呢。
孙七娘听了很是生气,“眼睛不好、认不得人就不要开口说话,你对裴娘子不敬,岂非就是对世子、对公主不敬?可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放肆?!”
她怕李辞盈听了心伤,忙里偷闲望她一眼。
可后者只蔼然一笑,问那傅八娘,“你家大人呢,怎不牵着你?”
啊!傅八娘气得懵住了,她家大人?!她过了十一,明明已用不着人牵了,难道她这般气势汹汹,在这个李三娘看来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于是她愈加张牙舞爪,将平日在奴仆那儿听来的浑话也一股脑儿说出来,“李三娘,你本卑贱,为着荣华富贵才使手段勾我六哥哥的魂,他是傅家的嫡子、是先帝亲封的公子,食邑有百户,你区区商女也敢肖想?!”
“为何不敢?!”
李辞盈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身旁的孙英已跳了三尺高,她满面怒容,呵斥傅八娘,“我魏开明,能人从来不问出处,籍籍儿郎滚来金殿的还少了么,他们敢谄媚、敢贪功,敢为上游不择手段,怎无人斥来一句‘不可肖想’!更有甚者,为争权上流,罔顾民生,罔顾道义,罔顾人伦,怎还得了乱世枭雄之称?!女子为求一份安稳争一争又怎得了,你倒好来此兴风作浪!不若你就先劝你六哥哥莫再为朝廷奔走、请功,免了世人说他区区公子,仍日日妄想上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