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帘外,气氛截然不同。
时云一正盘腿坐在自己下铺的床沿,手里哗啦啦地洗着一副扑克牌,娃娃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兴奋和精力无处发泄的躁动。背景板王小明缩在自己的上铺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而顾逢野,则靠坐在离隔帘最近的下铺床头——那个他强行指定的位置。他并没有参与洗牌,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沉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燃烧着暗红旋涡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定位器,穿透厚重的隔帘,死死锁在帘后那片寂静的空间里。**仿佛能“看”到那个陷入沉睡的、毫无防备的身影。
“来来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时云一洗牌的动作带着夸张的韵律,试图驱散下午大巴车上那令人窒息的阴影,“就咱们仨!玩点啥?斗地主?跑得快?还是……”他贼兮兮地瞟了一眼顾逢野,又迅速移开目光,声音压低了些,“……真心话大冒险?”
最后几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让本就微妙的气氛瞬间一凝!
王小明在上铺猛地打了个哆嗦,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当场消失。
而顾逢野——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那双翻涌着暗红风暴的眼睛,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被触碰了绝对禁区的、纯粹毁灭性的暴戾,**精准地、如同实质的冰刃,狠狠刺向时云一!**
那眼神里的冰冷警告和杀意,比下午大巴车上更甚百倍!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再提那三个字,就拧断你的脖子!
时云一被那眼神看得瞬间头皮炸裂!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巨大的恐惧感让他手里的牌差点脱手!他猛地摇头,声音都变了调:“不不不!开玩笑!开玩笑的!斗地主!就斗地主!绝对不玩那个!”他手忙脚乱地开始发牌,动作快得像逃命。
顾逢野眼底的暴戾并未完全散去,只是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在时云一识相的认怂中,如同潮水般缓缓收回。他不再看时云一,视线重新投向那道深蓝色的隔帘。他极其随意地伸出手,接住了时云一飞过来的两张牌,看也没看,就扣在自己面前的小折叠桌上。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牌局上。
牌局开始。时云一努力活跃气氛,咋咋呼呼地叫地主、抢地主。王小明唯唯诺诺,出牌慢得像蜗牛。而顾逢野,全程沉默得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他出牌的动作极其机械,仿佛只是完成某种程序。他的目光,**每隔几秒,就会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不由自主地、极其精准地,飘向那道深蓝色的隔帘。**侧耳倾听着帘后那细微、均匀的呼吸声。那声音如同最安神的圣歌,抚平了他眼底翻腾的暗红风暴,沉淀下一种扭曲的、餍足的宁静。
“……对A!哈哈!压死!”时云一兴奋地甩出两张牌,试图引起顾逢野的注意,“顾同学!该你了!想什么呢?”
他顺着顾逢野的视线看向那道隔帘,娃娃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又带着点后怕的贼笑,压低声音:“嘿嘿,沈少爷肯定睡熟了……今天可把他累够呛……”他话没说完,就被顾逢野那再次扫过来的、冰冷的警告眼神吓得一哆嗦,赶紧闭嘴,低头研究自己的牌。
时间在时云一夸张的出牌声和王小明细如蚊蚋的应和中流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沉,基地的熄灯哨声远远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最后一把!最后一把!”时云一嚷嚷着,甩出了手里最后两张牌,“王炸!哈哈!我赢了!给钱给钱……呃,算了算了,意思意思!”他看到顾逢野那冰冷的眼神,立刻改口,讪讪地收起牌。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日光灯管嘶嘶的电流声变得格外清晰。
时云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困死了困死了!睡觉睡觉!”他踢掉鞋子,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自己的上铺。
王小明也如蒙大赦,赶紧缩进自己的被子里。
顾逢野没有动。
他依旧靠坐在床头,如同守卫巢xue的凶兽。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他静静地听着上铺传来时云一和王小明渐渐变得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直到确认两人都已陷入沉睡。
他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寂静的宿舍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动作却轻得像幽灵,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没有走向自己的床铺。
而是迈着无声的脚步,**一步一步,如同朝圣般,走向那道深蓝色的隔帘。**
他在帘前停下。距离近得能闻到帘后传来的、那独一无二的、混合着蜜桃糖清甜和干净皂荚气息的味道。那是属于沈逸的气息。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轻轻拨开了隔帘的一条缝隙。**
昏暗中,独立隔间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加厚的单人床上,沈逸侧身蜷缩着。浅金色的发丝凌乱地铺在枕头上,遮住了小半张脸。长长的睫毛如同疲惫的蝶翼,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平日里覆盖着冰层的漂亮脸蛋,在沉睡中卸下了所有防备,显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柔软。唇色很淡,微微张着,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翕动。低烧似乎还未完全褪去,白皙的脸颊上泛着一层薄薄的、不太正常的红晕。
他睡得很沉,对帘外的窥视毫无所觉。
顾逢野的目光如同最贪婪的画笔,一寸寸地描摹着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从凌乱的浅金色发梢,到紧闭的眼睑,到微张的唇瓣,再到……**那根在睡梦中无意识垂落在床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三花色猫尾巴。**
雪白、浅橘、浅黑三色的绒毛在昏暗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尾尖自然地微微蜷曲着,带着一种全然放松的、毫无戒备的柔软姿态。
顾逢野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眼底那片暗红的旋涡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瞬间爆发出更加粘稠、更加扭曲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疼痛的渴望!
他的阿逸。
睡着了。
毫无防备。
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还有那根……被他亲手触碰过、此刻正毫无戒备垂落的尾巴。
这个认知如同最烈的毒药,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指尖因为极度的渴望而微微颤抖!他几乎能回忆起下午大巴车上,那柔软绒毛在掌心剧烈颤抖的触感,那温热皮肤下鲜活的生命力……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想掀开隔帘走进去!想再次触碰那根尾巴!想感受它在自己掌心下温顺垂落的样子!甚至……想触碰更多!想将沉睡的人彻底拥入怀中,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然而——
父亲沈憬那双冰冷如深潭、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浮现在脑海!那无声的警告,那强大的威压,以及那件被塞进衣柜深处的玉桂狗睡衣带来的、被绝对守护的领地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翻腾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毁灭性火焰!
顾逢野的身体猛地绷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下颌线绷成冷硬的线条,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巨大的渴望和被规则束缚的暴戾在灵魂深处疯狂撕扯!
最终,那刻骨的警告和一种扭曲的、对“岳父”力量的敬畏,如同最坚固的牢笼,死死锁住了他几乎失控的冲动。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用那双燃烧着暗红风暴、充满了无尽贪婪和压抑痛苦的眼睛,贪婪地、一寸寸地吞噬着帘后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和那根垂落的尾巴。仿佛要将这副景象刻进灵魂深处。
时间在无声的凝视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顾逢野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收回了拨开帘缝的手指。
他依旧站在原地,如同最忠诚也最危险的哨兵,无声地守护(或者说,圈禁)着隔帘后的珍宝。
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的呼吸声交织。
顾逢野的目光,如同永不熄灭的幽暗火焰,依旧穿透厚重的隔帘,牢牢锁在沉睡的身影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撚动着,仿佛还在回味那虚幻的触感。
他的阿逸。
他的珍宝。
他的……禁脔。
黑暗中,顾逢野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扭曲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疯狂占有欲的弧度。
军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