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哥早!”
“逸哥!”
几个同班男生试图打招呼,声音在触及沈逸周身那无形的冷气时,瞬间卡壳,讪讪地收了声,只换来沈逸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目光甚至没有偏移半分。
他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沉默地穿过喧闹的走廊,走向初一(1)班教室。教室门口,时云一正眉飞色舞地和几个男生吹嘘着什么,娃娃脸上洋溢着过剩的精力。看到沈逸走近,他立刻像被按了开关,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逸哥!早啊!今天气色不错!”时云一试图活跃气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沈逸那对竖立的猫耳朵和明显疏离的尾巴。
沈逸的脚步没有停顿,碧蓝的猫瞳淡淡地扫了时云一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纯粹的、看待背景板般的漠然。他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径直越过他,走进了教室。
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噪音。
教室里的空气似乎也比外面凝滞几分。早到的同学或埋头看书,或小声交谈,但当沈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所有的声音都默契地低了下去。目光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探究、敬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沈逸对此恍若未闻。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自己靠窗的位置。目光在触及座位的刹那,碧蓝的猫瞳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麻烦”的波动,快得无法捕捉。
他的课桌和椅子,依旧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文具摆放得如同用尺子量过。旁边的座位(顾逢野的座位)同样如此。
沈逸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带着惯有的利落和一丝刻意压制的力道,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刺响。他将书包塞进桌肚,拿出课本和笔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一丝多余的目光投向旁边。
然而,就在他刚坐稳的瞬间——
一股极其熟悉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冷冽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无声地、不容抗拒地漫延过来,瞬间侵入了他的感官领域。
顾逢野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旁边。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坐姿端正如同标枪,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摊开的物理竞赛题集。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硬朗而沉静,仿佛昨天篮球场那暴戾的一幕从未发生。只有他翻动书页时,指尖带着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谨慎,泄露了肋下伤口的隐痛。
沈逸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没有转头,但碧蓝的猫瞳在书页上方微微擡起,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顾逢野专注的侧脸,落在他握着笔的、指节分明的手上。那双手,昨天曾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格开了伸向他尾巴的骚扰。
一股极其细微的、混杂着被窥视的烦躁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不合时宜的心悸,再次在沈逸左胸腔深处蠢蠢欲动。他强行压下那股陌生的躁动,将目光死死钉在自己摊开的书页上,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在书页边缘留下一个清晰的折痕。
顾逢野似乎完全沉浸在题海中。他的目光专注,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复杂的公式,发出沙沙的轻响。然而,沈逸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如同实质般的、灼热的视线,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始终盘踞在自己身上,未曾离开分毫。每一次翻书的动作,每一次指尖划过纸面的微响,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存在感,挑战着他竭力维持的冰冷堡垒。
这无声的、粘稠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沈逸感到一种被侵犯的恼怒。他烦躁地从裤兜里摸出一颗蜜桃糖。粉色的糖纸在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看也没看,极其利落地剥开糖纸,**随手将揉成一团的糖纸丢进桌肚角落的垃圾袋里**,动作随意得像丢弃一张废纸。然后将那颗晶莹的硬糖丢进嘴里。
左颊因为含糖而微微鼓起。清甜的蜜桃香气在口腔弥漫开来,带来一丝短暂的安抚。他几不可查地眯了下碧蓝的猫瞳,头顶竖立的猫耳朵似乎放松了极其微小的一丝弧度。
然而,就在他舌尖卷着糖块,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书本上时——
旁边,顾逢野演算的笔尖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沈逸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顾逢野那只放在桌下的手,**极其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探向了桌肚深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桌肚的阴影里,如同最灵巧的捕食者,**极其精准地、不容置疑地捏住了沈逸刚刚丢弃的那张、还残留着指尖余温和蜜桃甜香的粉色糖纸!**
动作快如闪电,又轻如鸿毛!
顾逢野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摊开的题集上,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只是无意识的习惯。他极其自然地将那张小小的糖纸攥在手心,然后**极其自然地放进了自己校服外套内侧、那个最贴近胸口的口袋里**。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多余的解释。做完这一切,他继续演算,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逸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碧蓝的猫瞳深处,那片冰封的湖面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强烈的、被冒犯的冷意混合着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恼,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他的心脏!他猛地侧过头,冰冷的视线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刺向顾逢野!
顾逢野仿佛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注视。他缓缓擡起头,目光迎上沈逸带着怒意的碧蓝猫瞳。那眼神里没有慌乱,没有歉意,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贪婪的专注和一种扭曲的满足感。他甚至几不可查地、对着沈逸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极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挑衅和……占有。
沈逸的指尖瞬间收紧,捏皱了书页!左胸腔那颗该死的心脏,在顾逢野那无声的挑衅和刚刚完成的“收集”仪式刺激下,再次失控地狂跳起来!咚咚咚!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冷静!
他强迫自己转回头,死死盯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试图用冰冷的理性冻结那恼人的心跳和沸腾的怒火。但头顶那对三花色猫耳朵,却因为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再次绷紧竖立,耳尖的绒毛微微颤抖着。
桌下,那条垂着的猫尾巴,也极其烦躁地、带着警告的意味,猛地甩动了一下,尾尖的绒毛扫过椅腿,发出极其轻微的“啪”声。
顾逢野的余光贪婪地捕捉着这一切——沈逸紧抿的薄唇,绷紧的猫耳,烦躁甩动的尾巴,还有那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的、因自己而起的剧烈心跳和冰冷怒火。
巨大的满足感和扭曲的兴奋感瞬间淹没了肋下的隐痛。他低下头,继续演算。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仿佛变成了无声的凯歌。
他的“猎物”,高冷如冰。
他的“领地”,再添珍藏。
这场无声的角力,在每一个被丢弃又被拾起的糖纸瞬间,在他每一次贪婪的注视下,持续升温。冰山之下,暗流汹涌,无人知晓那冰封的外壳,何时会被那滚烫的、扭曲的执着彻底熔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