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市中心的顶级私立医院VIP病房,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被昂贵的香氛勉强压制。顾逢野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淬了火的寒星,锐利、清醒,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死死锁定在病房门口。
门被无声地推开。
沈逸的身影出现在光影里。他没穿校服,简单的黑色卫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碧蓝的猫瞳在明亮的光线下剔透得惊人,却也冰封得更加彻底。他手里拎着一个低调奢华的保温食盒,是沈宅厨房特供的标识。
“逸哥!”守在床边的周浩立刻弹起来,娃娃脸上堆满笑,试图接过食盒,“我来我来!野哥今天精神好多了!医生刚查过房,说……”
“出去。”顾逢野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虚弱后的沙哑,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斩断了周浩所有的话头。那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越过周浩,只落在沈逸身上。
周浩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缩回手,看看顾逢野不容置喙的眼神,又看看门口那位周身气压比西伯利亚寒流还低的主儿,麻溜地滚了,关门声轻得像猫爪落地。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沈逸没理会顾逢野灼热的视线,径直走到床边。他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盖子打开,里面不是鸡茸粥,而是熬得金黄浓郁、点缀着翠绿葱花的鱼汤,还有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吃。”沈逸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比昨天更冷,像在发布一道不容置疑的指令。他拿起配套的瓷勺,舀起一勺温热的鱼汤,**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冷漠,直接递到顾逢野唇边。**
没有询问,没有温度,只有执行命令般的效率。
顾逢野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他贪婪地汲取着沈逸近在咫尺的气息——那清冽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蜜桃甜香的冷意。他看着沈逸冰封般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碧蓝猫瞳深处那片竭力维持的、却因自己而隐隐翻涌的冰湖。沈逸的冷漠,对他而言是另一种形式的甘霖,证明他依旧能搅动这潭深水。
他顺从地张开嘴,温润鲜美的鱼汤滑入喉咙。汤的温度正好,熨帖着空荡的胃,也熨帖着他心底那头名为“占有”的凶兽。他的目光如同实质,黏在沈逸握着勺子的手上——那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捏着勺柄的姿势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力量感。每一次勺子的擡起、递送,都让他喉结滚动,心底的兴奋与满足感节节攀升。
一勺,又一勺。沈逸的动作稳定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没有昨日的粗暴,却带着更深的疏离和一种刻意的、拒人千里的冰冷。他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喂饱这个因他而伤的麻烦。
顾逢野却在这种冰冷的“服侍”中,品出了扭曲的极致快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逸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自压抑的烦躁——那微微向后压着的三花色猫耳朵,那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蜷缩的左手,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不平静。这种因他而起的情绪波动,无论表现形式如何,都让顾逢野的灵魂为之战栗。
汤碗很快见底。
沈逸放下勺子,拿起旁边干净的餐巾。他没有看顾逢野,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洁白的餐巾一角,极其精准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擦拭掉顾逢野唇角沾染的一点点汤渍。**
指尖隔着柔软的布料,极其短暂地擦过顾逢野的唇瓣。
微凉的、如同电流般的触感!
顾逢野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眼前发黑的酥麻感瞬间窜遍全身!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沈逸的动作是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仿佛擦拭一件属于他的、需要保持清洁的“物品”!这种无意识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触碰,比任何刻意的亲近都更让他疯狂!
沈逸似乎也察觉到了指尖那一瞬间的异常触感。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碧蓝的猫瞳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麻烦”的波动。他迅速收回手,将餐巾随意丢在桌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他直起身,目光终于落在顾逢野脸上,声音冷硬:
“**伤口,别碰水。**”
“**药,按时吃。**”
“**不准下床。**”
一连串冰冷的命令,如同枷锁,再次套下。
顾逢野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看着沈逸眼中那片因刚才短暂触碰而掀起的一丝涟漪,感受着唇瓣上残留的、如同烙印般的微凉触感。这命令,这束缚,这无意识的“标记”,都让他甘之如饴。
“是。”他低哑地应道,目光灼热依旧。
沈逸被他看得心头那股无名火再次窜起,陌生的躁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猛地转身,动作带着惯有的利落,却比平时多了几分仓促,快步走向门口。
就在他手搭上门把的瞬间,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查房的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顾同学,感觉怎么样?该换药了。”
沈逸的脚步被堵在门口。他眉头蹙起,侧身让开,却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像一尊冰冷的守护神(或者说监工)。
护士动作熟练地解开顾逢野病号服的扣子,露出缠绕着绷带的胸膛。当绷带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那道缝合后依旧狰狞的、横贯右侧肋下的伤口时,沈逸的碧蓝猫瞳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的呼吸似乎有瞬间的凝滞,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紧。
医生仔细检查着伤口,用镊子夹着沾了消毒药水的棉球进行消毒清理。药水刺激着新鲜的皮肉,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顾逢野的眉头紧紧蹙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下唇被咬得泛白,身体因为剧痛而几不可查地颤抖着。然而,自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一声痛哼。他的目光,如同穿越了所有痛苦,**死死地、固执地、牢牢地锁定在门边那个冷峻的身影上!**
仿佛沈逸的存在,就是他抵御一切痛苦的唯一止痛剂。那眼神里的专注、隐忍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依赖,浓烈得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沈逸站在那里,被迫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看着棉球擦拭过翻卷的皮肉,看着顾逢野因剧痛而颤抖却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左胸腔深处,那颗被冰壳包裹的心脏,再次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熟悉的、失控的、滚烫的搏动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悸动和……尖锐的刺痛!
他讨厌这种失控!更讨厌这种因顾逢野而起的、无法理解的刺痛!
消毒换药的过程在沈逸的感觉里被无限拉长。当护士终于将新的绷带缠绕好,医生嘱咐了几句离开后,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两人。
沈逸几乎是立刻转身,手再次搭上门把,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和那粘稠的、让他心烦意乱的目光。
“沈逸。”
顾逢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换药后的虚弱和喘息,却异常清晰。
沈逸的动作顿住,脊背绷得笔直,没有回头。
“疼……”顾逢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示弱的沙哑,却又像裹着蜜糖的钩子,“…刚才,很疼。”
沈逸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听懂了。那句“疼”,不是抱怨,是陈述。是告诉他:你看,我在为你疼。我忍住了,因为你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