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他这一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更撕破他花了几年时间才拼完整的皮囊，他的骨头像被榔头砸了，皮肤像被硫酸浇了，毛孔像被扎进一千根针。

疼啊，痛啊，连声音都好似个将死之人，不甘，衰竭，尾音更是拖成一条细细的丝，一碰就断了，“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匡媚潸然落泪，哭腔叫了声儿子。

彭赫连忙擡手让匡媚打住，只当她是掉鳄鱼的眼泪，“你还记不记得你和爸走的时候我才多大？”

他竖起两根指头，“两岁，还是个屁大点的孩子。是，别人家孩子也像我一样长大，可他们平时会收到父母寄过来的东西，过年会穿上父母买的新衣服，而我呢？两碗面条就是我和奶奶的年夜饭！”

“为什么不包饺子？，因为奶奶始终认为你们会回来，硬把米面都留的起了虫子才舍得吃！”

“那你们吃好的住好的时候可曾有想起过我和奶奶？没有吧。”

他佝偻着脊背立在那，黑暗覆盖掉了他身上所有的色彩，也吞噬了他的影子。

白天他是彭赫，但此刻他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被人天天追着屁股喊打喊杀的独眼龙，臭瞎子。

彭定川！

匡媚抹了把脸上泪痕，道着不可信的话，“我们千真万确打算过等稳定下来就把你和奶奶接过去一起生活，可后面不停的有事有事……”

彭赫打断她的话，“你总是拿这个借口来挡，您这件事可真长啊，几年，十几年都没忙完，忙到奶奶走了，也没坐上那辆县巴士到外面看看。”

“妈，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工作的吗，主持人。我说过几百次家和万事兴，见证了几百次全家福的诞生，可自己却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有。”

“你们当然有了，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挂在墙上，多幸福啊，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我呢？就是你们不要的产物。”

匡媚泣不成声，走上前，边想要拥抱彭赫边道歉，“儿子，妈对不起你……”

彭赫躲开，目不转睛看着她，慢慢弯起双膝，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又站起来，“我把生育之恩还你了，也请你们彭家，也放过我，别再来找我了。”

“不行的啊，儿子，那是你的家，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和你爸老了，就想看着你过上幸福日子呀。”

匡媚情绪激动起来，极力相劝，但在彭赫眼里，她只不过是在心疼少的那部分的拆迁款。

他把话已说完，不愿意再看到匡媚一秒钟，癫狂似的将她赶走，关上门，贴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唇角用力地扯出个讥讽的笑意，呢喃道：“就这样不堪的家庭，是没有资格拥有人鱼公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