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不去看。
门关上的下一秒她就转身,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她告诉自己就是这样的,就该是这样的。蒋怀冬自作自受,她以牙还牙。
机械般坐回椅子上,打开电脑,继续刚才没完成的提案修改。她强迫自己从蒋怀冬身上分离心神。
凌晨四点半,提案终于改成她理想中的样子。
强迫的专注有效,周斐在这段时间里真的没再想昨晚的事。距离再见采购代表还有几个小时,她打算合上电脑去床上躺一会儿。
关灯,躺在床上。
情绪的浪潮重新拍回,胸口疼得发闷,一阵阵窒息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呕——”
伴随一阵干呕声,周斐飞速起身跑到卫生间。双手撑在洗手池旁,一声声干呕呕得食道火辣发痛,上半身不住蜷缩,手指紧紧扣住台盆。
不知过了多久。
流水声潺潺响起,周斐伸手接了捧水拍在脸上。
再擡头,镜子里的她双目通红,紧咬下唇,眼里布满不知是生理性还是情绪性的泪水。
蒋怀冬走得飞快,赶回机场的路甚至没碰上一个红灯。
他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去,芝加哥容不下他,她也是。
机场广播在头顶响起,蒋怀冬只是走着,登记前回头看了一眼,一对恋恋不舍的情侣在互诉衷肠。
心里冷笑一声。
蒋怀冬,从一开始就是你自轻自贱,怨不了别人。
他对自己说。
-
手机嗡嗡响着。
杜祈悦还在耳边嚎啕大哭,任译把手机递给她。
看清了来电人的杜祈悦哭声迅速止住,似乎比水龙头控制水流的速度还快。
“喂。”
任译惊讶地看向她,他没想到杜祈悦忽然恢复了正常声线,甚至听不出刚喝了酒。
他不知道,这是杜祈悦的专属技能。
不管喝到多醉,接到杜宝珠和池承致的电话都能完美骗过三十秒。
“嗯,知道了,没喝酒。”
“好的,再见。”
电话一挂,杜祈悦顿时像耗光了电量一样瘫在座椅上,拿着手机的手也垂在座椅把手外。车一加速,手机“嗖”一下从手上滑下来。
好在任译眼疾手快,瞬间接住了即将自由落体的手机。
杜祈悦不想让家人知道,最近一周喝完酒都住在任译家,在地库通往六楼的电梯上,杜祈悦又开始放声高歌。
“姑奶奶,您小点儿声吧,算我求您了,成吗?”
任译一巴掌扣在杜祈悦嘴上,脸都臊得红起来,早知道他就不应该住大平层,省得扰民。
大唱JgleBells被打断的杜祈悦白了他一眼。随后,任译就感觉到手心传来股诡异的湿意。
“我靠!杜祈悦你疯啦?”
任译甩着手,有种想把这只手砍断的冲动。
“叮——”
电梯门打开,任译迫不及待冲在前面想拿湿巾擦手。
杜祈悦懒洋洋地踢掉鞋子走进屋,在任译擦手的功夫忽然把胳膊搭在他肩上。
她的脸凑近,“任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任译的脸瞬间红了一片,但他耸耸肩,推掉杜祈悦搭在他身上的手。
“我喜欢你六舅。”任译不敢看她,小声嘟囔道:“神经病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杜祈悦并不死心,任译头低得很,她懒得弯腰,索性直接躺在地板上看他低下的脸。
“我靠!你干什么?”
地砖很凉快,喝完酒的杜祈悦很燥热,躺得舒服。
“你不喜欢我啊?那你为什么这样。”
“我哪样了?”
任译再次转身躲避,但人在心虚的时候会不自觉放大音量,短短四个字像在喊口号。
“杜祈悦你别总说些有的没的,我和你和周斐和蒋怀冬,我们就是纯洁的革命友情你懂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太不稳……不是,太肤浅了……”
任译絮叨的像八十岁老头儿,一会儿看天花板,一会儿看阳台,就是不敢看杜祈悦。
背后一片安静。
任译回头,这才发现,杜祈悦已经躺在地板上安详地睡着了。
长叹口气。
任译把人抱回卧室,杜祈悦睡相很不安稳,喝了酒更是。被子在她的纠缠下变得皱巴巴。
“晚安。”
关了灯,任译退出客卧走向阳台。
城市的夜总是热闹,高楼的亮化照得人心慌。
任译点了根烟,思绪跟着烟雾飘了很远。
为什么开导蒋怀冬理论一套接着一套,到自己身上又全都失效呢?
谈过那么多次恋爱,他会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杜祈悦吗?当然知道。
他喜欢杜祈悦。
连他妈妈都听说他最近和杜家的女儿走得很近,还暗示他合适的话一起吃个饭。
他拒绝了。
他太清楚自己的德行,三分钟热度,没长性。他更清楚杜祈悦对他而言的不一样,他是真的喜欢她,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
但正因如此,他才不敢去碰那层窗户纸。
他的恋人来来往往,他怕杜祈悦也变成走的那个。
他不想这样。
烟灰弹落,一阵风把烟雾往回送,吹到他眼睛上,熏得人眯起眼。
就这样吧,当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