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去死?你知不知道你死了之后最开心的是谁?是你最恨的庞晓宇,为什么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回答林洁的是杜祈悦。周斐在给林洁办理转院后就跟杜祈悦同步了情况,杜祈悦在收到消息后震惊不已。
“庞晓宇?他不是庞家那个成绩特别好的儿子吗,怎么会干这种事?”
周斐不太关心老郑家的情况,但对成绩十分关注的杜祈悦对这人很有印象。此人高分考进江大算是一件美谈,不少朋友都在各种场合提过这事。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钱可以慢慢还,身体也可以慢慢养,但如果以这种方式认输,你们全家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杜祈悦看着林洁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林洁盯着她,苍白的唇角牵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慢慢还?t”
杜祈悦眉头紧簇,认真的表情看在林洁眼里更显得可笑,随后竟真的像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般轻笑起来。
身心的折磨让林洁的体重飞速下降,此时的她坐在病床上,就像被遗忘在荒凉田地里的一小堆稻草,风吹过来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你是她朋友,你们这种生来就什么都有的人怎么会懂。你们一帆风顺,根本不知道这些钱对普通人意味着什么。”
杜宝珠走进病房时刚好听到虚弱的林洁说得这句。
“我……”
杜祈悦想开口解释她和周斐不是生来什么都有,更不是一帆风顺,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去了。因为她发现,虽然她和周斐也各有不易,但比起此刻坐在病床上的林洁来说,她们俩的人生确实是简单模式。
“她们不懂,我懂。”
周斐和杜祈悦沉浸在和林洁的对话中,压根没注意到杜宝珠的到来。
“你说得没错,孩子。她们俩生下来就是富二代,人生比起你来说不知容易了多少,但我跟你一样。”
杜宝珠越走越近,说话时瞥了眼周斐和杜祈悦,周斐读懂了她的意思,随即拉杜祈悦离开。
林洁愤怒地看向新进来的女人,女人的年纪看起来和她妈妈差不多,但无论从举止还是穿着来看都明显是跟她们同一世界的人。分析出这一切后,林洁的愤怒又带上几分哀怨。
“你的故事我听说了,年纪轻轻所托非人,对金钱有向往但被骗得负债累累。你经历的,我年轻时也经历过。”
杜宝珠完全无视她哀怨的眼神,神色丝毫未变,“我也怨过、恨过、嫉妒过,甚至也有过一了百了的想法。”
几十年前。十来岁的杜宝珠还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家里姐弟兄妹足有六个,母亲去世得早,加之条件困难,一群孩子里念书最多的也只读到小学,父亲去世后生活更是难上加难,不被其他亲戚照料的孩子只能自己进城谋生路。
杜宝珠就是在这时候遇见了人生中第一个骗子,张平。杜宝珠年纪轻轻又长得漂亮,已婚且小有资产的张平很快盯上她,几番糖衣炮弹把初入社会的杜宝珠打得头晕眼花,两人就这样确定关系并住到张平的房产里。
时间过得很快,杜宝珠意外怀孕后有了结婚的想法,但得知此事的张平却大惊失色,忙劝她做掉孩子并提出分手。经过几番调查杜宝珠才知道,张平已有家室,更糟的是,她老婆也知道了杜宝珠的存在。李平老婆在她流产后第二天带娘家人上门要挟,杜宝珠被扫地出门,还落了个风流荡妇的名号。
备受打击的杜宝珠投奔姐姐,但当时的姐姐也只能维持温饱,杜宝珠养好身体后决定自己出走外地,寻找新的办法养活自己。
社会比她想象中还不好闯,杜宝珠在十几年里摸爬滚打,捡过剩菜叶、做过二道贩、赚过钱又被骗了个精光,最后守着自己卖内衣的小摊时她也一度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或许真是天助自助者,杜宝珠在心灰意冷准备坐火车回家的前一夜,遇上了初中辍学进入纺织厂打工的池承致。
勤劳肯干的池承致很有技术天赋,入厂很快掌握了厂里的纺织全流程,遇上杜宝珠时他正想办法接手当时巨额负债的神舟织造。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焦头烂额的池承致碰上心灰意冷的杜宝珠,两人孤注一掷地尝试终于给他们漆黑一片的未来擦出些光亮。
林洁不知不觉间听入了神,门口的周斐和杜祈悦松了口气。
“先生,这是私人病房,禁止探视。”
周斐闻声回头,正好撞上蒋怀冬的视线。
“我说过吧,见她要通过我。”
“这不,正准备和你当面打报告。”
蒋怀冬勾唇,视线越过两名保镖看向她。
“她应该醒了,怎么样,口供是不是和我说的完全一致?现在能证明我是无辜的。”
在林洁醒后周斐就问过,她口中的情况确实和蒋怀冬说得所差无几,蒋怀冬这次没撒谎。
“可以放我进去吧?”
“不可以。”
“给我个理由?”
周斐看向他,“因为她对我也有用,而且我也能帮她。”
蒋怀冬扬了扬眉,周斐没有向他解释“对她有用”的意思。
“你想用她对付蒋祖成的人。”
试探的口吻,肯定的语气。
说出这话后,周斐终于有所动作。她绕过保镖身旁,有些话还是适合私下交流。
这次是周斐把他带到一处空地。
“我们合作吧。”周斐说。
“看来真叫我说中了,你和蒋恒舟很早之前就想摆脱蒋祖成,从你接触安季开始的?”
蒋怀冬站在离周斐三米远处,说着自己的猜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重要。”
周斐主动迈两步凑近蒋怀冬,“重要的是,你要对付庞晓宇,我要拉拢安季,我们的目标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
夜风习习,私立医院的天台也是供患者透气放松的地方。
蒋怀冬微微低头与周斐对视。
“我不是出卖队友的人。”见蒋怀冬并不说话,周斐继续开口,“你帮我联系安峰,蒋祖成那边我不会供出你,而且你作为一个从小就不在蒋祖成身边的儿子,老郑也怪不到你头上。”
周斐看见蒋怀冬好看的唇逐渐勾起,“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一看见蒋怀冬这副表情,周斐就知道他的话不会这么简单,接着就等到了重要的“但是”。
“但是,合作的前提是彼此信任。”蒋怀冬认真望向她眼中,“你信任我吗?”
蒋怀冬的话里藏了几层陷阱,周斐听个分明。如果她说“信任”,他会说“那为什么给林洁办转院”,如果她说“不信任”,他会再次拿回主动权,自己就陷入被动里。
周斐笑了声,随后在蒋怀冬的注视下拿出手机翻了翻。
一张阳台边的接吻照从蒋怀冬眼前一闪而过,照片里的人像姿态和那晚他们在阳台那一吻如出一辙。
蒋怀冬瞳孔微缩,收回手机的周斐换上一副淡定的表情。
“合作不只互相信任这一种方式。”周斐红唇微张,离他更近些,“还有威逼利诱。”
周斐用手指在蒋怀冬衣服领口轻轻敲了敲。
“这照片要是让蒋祖成看见,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周斐擡头,笑容从蒋怀冬这转移到周斐脸上。蒋怀冬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写着对他的算计,活像看见只狡黠的狐貍。
“我这是为你好啊。毕竟那晚的事,你也不想让蒋祖成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