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之仰头看他一眼:“又看到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就见钟誉的手指飞快地划了几下,说:“我帮你把他拉黑,你不会介意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干完了。
处理完这两件小事,钟誉从床上起来,这场发烧没有他们设想的那么严重,钟誉吃过退烧药,精神也恢复了很多。
“想吃点什么?”
盛明之也坐起来:“我去煮海鲜粥。你今天休息,你是病号。”
钟誉没有跟她推辞,听到她说海鲜粥这三个字,心里微微震了一下。
保姆阿姨从他这里离职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说盛明之离开之前问了她海鲜粥的做法。
当时他听到,好像并没有什么感受,是某一天晚上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意识到她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要离开,并且下定决心不再回来的。
钟誉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总有细枝末节跳出来,向他无数次强调。
他看着盛明之一边走到门口一边绑头发,心里升起一阵无名的慌乱。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让他难以喊出她的名字,唯一的动作是跟上她。
其实她只是去厨房而已。
她蹲下在冰箱里找冰冻的海鲜,看见钟誉走出来,还未痊愈,他看起来很虚弱:“你起来干什么?”
他几步过去抱住她:“就抱一下。”
“家里没有鲍鱼了,要不还是喝白粥?我叫一份外卖。”
盛明之对海鲜粥的食材之挑剔堪称变态,虾蟹鲍少一味都不行。
钟誉的头依然埋在她颈窝里,说都可以。
“你去沙发上躺着。”
“你不会走吗?”
盛明之微怔,对上钟誉的眼睛,他很平静,一如他说出来的这句话,其实看不出也听不出委屈。
她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把他推到沙发上:“刚好等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
钟誉望她一眼,仿佛遥遥,然而并没有说什么。
盛明之点了一家最近的广东菜,她之前跟朋友一起去吃过,有正宗的清远鸡。几个清炒的绿色时蔬在这里实属难见,搭配她煮的一小锅加了小米的白粥,很适合在生病的时候吃。
她渐渐又发现了自己的一点天赋点。
钟誉沉默吃着,觉得他们之间有一个习惯不太好,那就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一些看上去很郑重的事情。
有时候太郑重,反而让人吃不好一顿饭。
但盛明之只是很自然地问他,这次要在伦敦待几天。
他过来这两天,好像是从一个未知之境偷来的时光,就像他们在香港度假那几天,总有一天要醒。钟誉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发烧,兴许温度还很高,否则之前他们互相确认过的心意,怎么又似乎变成梦境呓语?
戳破,再戳破。
“五天。”钟誉答,“先回国述职,之后我要去新加坡一趟。”
他还是那个忙碌的总经理,很快要回国,也还是会因为工作不停地出差。
盛明之得到这个答案,点一点头,没有明确表态。
她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于是说:“大概你回国后两天,我就要离开伦敦了。未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待在尼斯,具体多长时间不确定,我目前租了半年的房子。”
“你不会回去了是吗?”
她点一点头,至少目前的计划是这样的。Hebe的上司牵头了一个全欧洲的救助性组织,组织刚成立不久,在摩纳哥有一个分部,邀请盛明之加入,但她发现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大的财务漏洞,因此婉拒了这个邀请,去尼斯只是单纯的度假。
她以后可能还是会从事金融相关的行业,但需要一段时间休整。
钟誉说:“按照你的计划,我们一年可以见几次面?我有在你的计划里面吗?”
并不是质问,他的语气一向这样平静,此刻连情绪都不太有,默默地消解盛明之带给他的信息,提出自己的疑问。
钟誉一直都知道自己并非太大方的人,他对盛明之有极为私人的占有欲,而她在一步一步破除他的这些布防。
如果他们要在一起,他只能接受。
钟誉来之前就在想,他是可以接受的吧。
但现在真的听到盛明之这么说,他有那么一点想问,在她心里他究竟排在什么位置。
一个天真到幼稚的问题,他不能这么直接问出来,否则盛明之也许会笑。
盛明之抿抿唇,他问的问题很现实,异国对于任何情侣来说都不是那么好熬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终点的异国。
她说:“我决定联系你开始,就想过这个问题。”
“想出什么了?”
“暂时还没有特别好的解决办法。而且,钟誉,我应该也不会跟你复婚,我想我并不需要一段婚姻了。”
钟誉的反应比他们两个人想得都要平静得多,他默默将勺子插回那碗粥里,滚烫的软米将白瓷吞没了,他听见他的声音在问:“为什么?”
“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并没有爱情,所以大多数婚姻的本质也许不是建立在爱情上的。我认为爱情更崇高一些,我们现在拥有它,不需要用外部的工具来捆绑,这样失去了相爱的自发性。我是这么想的。”
她的语速很慢很柔,透露出一种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坚定。
钟誉很仔细地听完,没有立刻表态:“我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他强调:“一个人。”
盛明之追问:“一段时间是多久?”
钟誉笑了笑,看上去有一些勉强:“应该用不了多久。”
其实他也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盛明之一直在点头,隔着一张桌子复上他的手背:“但是这段时间我们要保持联系好吗?”
他翻过她的手心,指腹轻轻地挠了一下,松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