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环境都寂静到难言,盛明之那一头音乐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小,雨滴打落在花蕊的声音渐渐密集,占据此刻感官中最为敏感的听觉。
钟誉听见她呼吸加快的频率,在某一处卡住,湍急的河水最后挤过最窄处。
盛明之贴近听筒,尾音还有那么一点抖:“钟誉。”
“钟誉。”
她能听见他的喘息,轻启齿关:“不许到。”
无关此刻真正的红桃三到底在谁手上,她成为那位掌控全局的尊贵国王,无论他的速度是快是慢,都要听她的命令,到了最后关头也是这样。
她对他宽容一些,他便荣获喘息的机会。
结束之后,盛明之听见钟誉那边的水流声,他问她:“盛明之,这个游戏你跟别人也玩吗?”
“你猜。”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坏。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纯洁的前妻和前夫。”盛明之踏进浴室,说得一板一眼。
钟誉被她激得有一点生气。
但这个答案是他应该一早预料到的。他们甚至连复合的事情都还没有谈过,就这样陪对方玩这个游戏,她会邀请他玩这个国王游戏,是不是也会邀请别的男人玩?她跟蒋京朋这么玩过吗?
钟誉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的人。但这一刻他发现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忍不住想象她爱别人的样子,想象他们没有见面的这段时间她和别人的生活。
他不想要这份爱毫无改变地复制粘贴到他身上,但如果有那么一点不同,他又很担心是否不如别人从她那里得到的多。
这样的欲念种下,悄悄地生根发芽。
最让他担心的是,盛明之会不会已经不再需要一个长久的爱人?
他不想要这种关系。
淋浴的水停了,钟誉站在盛明之的浴室里,突然想到一点。
不应该的。
他们一开始就是错的,怎么第二次还会重蹈覆辙?
一样的开始,意味着相同的结局,他不想要这样。
电话仍然继续通着,盛明之正在洗澡,他除了能听见水声,什么都听不见。
他一直静静地等,等到她那一头的水也停了。
“盛明之,现在我要出门。”
盛明之看了一眼时间,有一点意外:“这么晚你去哪里?”
“出差。”
“现在?”
“对。”
她沉默一会儿,说:“那你去吧。”
钟誉挂了这通电话,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打了一辆车去机场。
二十个小时之后到达希思罗机场,钟誉直抵盛明之住的公寓前,按了她的门铃。
格林威治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一天刚开始的时候,盛明之开了门,看见钟誉就站在自己面前。
“去他爸的出差,我来见你。”
盛明之笑出声来:“我猜到了。”
钟誉在来之前设想了一些他们见面的场景,也许她连门都不会给他开,也许他想吻她,然而真到了现在面对面的时候,他有一点手足无措。
盛明之也是,她甚至忘了让他进来,就这么把他晾在门口了。
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就好像彼此亲密无间,并不是那么久没见的关系,真当面对面,居然会觉得对方的容貌都和记忆相左。
所以遗忘是什么样的呢?也许就是渐渐忘记对方的长相、声音。
可盛明之并不觉得自己把钟誉忘了,她还记得他们之间的许多习惯,这足以证明他们之间仍然还有许多牵绊。
盛明之开口的声音有一点不自然:“工作怎么办?”
钟誉舔了舔唇,也只能干巴巴地回应她的问题:“可以开线上会。”
盛明之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两人就站在门口,很尴尬。
“你进来吧。”
她错开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进去的路。
钟誉站在玄关前,低头看到一双男士拖鞋,很显然,并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盛明之顺着他稍稍愣怔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双拖鞋。
是蒋京朋的,他们分手之前,他会到她家里来找她。
钟誉的目光再度投向她,四目相对,盛明之也有一点尴尬,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笑一声:“要不你不要穿拖鞋了吧。”
他很努力地想笑一下,然而无果,连绵柔神态都有一些牵强。
他迫切地想问问她,决定和别人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有没有一刻想到过他?但他并不敢听答案。
答案一定是没有。
她总不可能在爱着他的时候和别人在一起。
那现在回头又算什么呢?是她玩腻了一个类型,又觉得跟他在一起还不错?
昨晚那场游戏果然只是游戏,结束之后的现实太过于清醒,叫人没有勇气睁开眼。
她明明是,永不愿意回头的人。
所以现在,也不是认真的。
钟誉的行李箱还留在门外,他只要转身就可以出去,出去了就再也不来。
一周前的流感打乱了他本来要来伦敦的行程,又或许是命运冥冥之中让他不要再来,他不听命运劝诫,就要承担刺痛的现实。
“你要喝点什么?”
“盛明之。”钟誉站在原地,拉住试图走开的她,“是不是不是我也可以?”
盛明之皱起眉,她在试图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没有说,望着她的瞳孔,清晰又模糊。
是不是只是恰好是我,所以不是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