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里，让他们并没有合理的身份独处这么长时间，盛明之准备走了。钟誉确认她可以自己走路之后，并没有拦她。
几步之后，盛明之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钟誉，对你说的那句话我很抱歉。但是那不是我本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平安，好好活着。”
钟誉点了点头，他想扯一扯唇角回应一下，又觉得强颜欢笑的样子又丑又假，只嘱咐道：“二十四小时之内别热敷，别去温泉。”
“好。”
盛明之出去的时候带上了休息室的门，没有走多久，她就碰上蒋京朋。
看上去他是专门过来找她的。
蒋京朋在温泉看见了所有人，唯独没有钟誉和盛明之，蒋京朋并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但是看到她走路不方便的一瞬间，所有疑虑都被抛诸脑后：“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已经冷敷过了，不过我不去温泉了，我想回去睡觉。”
“我陪你。”
“嗯。”
-
钟誉一个人回了酒店套房。滑雪旺季，这家酒店的景观最佳，房间早在一个月前就订满了，他跟陈隽廷住的这两间还是专门花了三倍价格从别人手里转来的。
陈隽廷刚从温泉回来，径直过来敲他的门，见他第一句就是：“你们两个待在一起这么久，谈出什么火花没？”
“谁说我们待在一起很久？”钟誉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啤酒的泡沫溢出来，他语气冷淡，“你这么八卦，徐觅清不嫌你烦？”
陈隽廷一提到这个就来兴趣了：“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才回来吗？因为刚才清清主动跟我打电话。”
钟誉烦躁地皱起眉头，脑袋里回荡着盛明之那句“亲爱的”。
她怎么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每天钟誉来钟誉去的，一点都不亲密。
不过就算他们复合，他也不想听见她叫自己亲爱的，她喊别人的称呼，他才不要。
复合。
钟誉想到这里，又皱了一下眉。
陈隽廷喜上眉梢：“你猜清清跟我说什么了？”
“不想听。”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国。”
钟誉很后悔让陈隽廷跟他一起过来，光看盛明之和蒋京朋恩爱还不够，现在还要听陈隽廷滔滔不绝，真是吵闹。
陈隽廷今天晚上心情很好，他觉得自己在复合这件事上积累了一定经验，决定传授给钟誉。
“今天晚上就你们两个同时消失，不是待在一起是干什么？”
陈隽廷特地观察了一下蒋京朋，魂不守舍的样子太明显，他可能已经知道什么了。
“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谈出什么了？”
“没什么可谈的。”钟誉眸色淡淡，他也在努力回想跟盛明之短暂独处的几十分钟，他们谈出什么了吗？并没有。但又好像把所有可以谈的都谈完了，盛明之完全没有打算复合，她将这个意愿表达得很清晰，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钟誉自嘲地笑一笑：“她还祝我长命百岁。”
他才不要这种破祝福。
长命百岁地看盛明之和别人恩爱非常，他一定是脑子有病才会干出这种事。
钟誉看上去其实并不失意，很多事情在来之前他都有预感，只是亲眼看到事实之后，意识到这层模糊的痛感已经变得不能更加清晰了。
怎么会人有这么难忘？钟誉并不知道。
陈隽廷说，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忘。
钟誉的喉头滚了一下，面对这个事实，形成一种供认不讳的坦然。
他就是不打算忘。凭什么他要花时间去忘她。
陈隽廷提到一个合理的担忧：“其实我们也不确定明之现在的男朋友知不知道你们结婚七年，万一他因为你的存在而对明之不好，这很难说。”
钟誉手上的动作因此一顿。
他大概是太过于沉溺于这种纠葛，竟然忘记考虑这种现实问题。从蒋京朋对他尖锐的态度不难看出来，他很介意他这位前夫的存在。
钟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应该留在这里，或许他给盛明之的生活带来了很大困扰。
可是如果连感情过往都接受不了，这个人又凭什么跟盛明之在一起，凭什么得到盛明之的爱。
心里翻起一阵说不上来的难受，钟誉保持沉默，陈隽廷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房间了。
钟誉一个人想了很久。
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担心盛明之。她并不会委屈自己，如果她想要砍断一段关系，会用各种手段抽离。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她的这位“亲爱的”是否能经受住。
啤酒溢出来的泡沫沿着易拉罐外壁流下来，他的手心有些粘腻。钟誉起身去洗手，低头的一瞬间，看见掌心没有完全消退的疤痕，还有无名指淡淡的戒环印记。
有些疤痕很难祛。
这几道印记总是以快要消失的形式永存着，在他想不起来的提醒他。
曾经有一瞬，他们的血液交融在一起，世上再找不出比这更亲昵的存在。
擦干手，钟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几条工作消息之外，没有新信息，有两通来自国内的未接来电标红，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但那两条标红的未接电话
盛明之的新手机号。
这通电话是她主动打过来的，她连号码都换了，怎么还会留着他的电话？
还是说其实她一直记得？
钟誉难以形容这一想法冒出来时他的心情。她其实并没有将他忘干净吧。
他们之间其实还有余地。
只要她厌倦这段新恋情，她跟蒋京朋在一起只是因为新鲜感而已，只要她的新鲜感过去就好了。
深夜十二点半，钟誉觉得盛明之这个点还没有睡觉。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好像在看他眼里的盛明之。
这个时间，她一定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他按下那串号码，将手机贴近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