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置可否地坦然一笑：“是的。不过您了解少了，圈子里的同学大多数都修过双学位，攀比的时尚单品而已，只要肯花钱，什么学位证书拿不到？”

她将许多人闭口不谈的事实赤裸揭露出来，说话的语气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引人发笑。柏文贺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家住的事情，什么时候给爸爸一个答复？”

“不急。”

“那些画你不想要了？”

“我要的是我妈妈的画。现在背后已经被别人的姓名玷污，我不想要了。随你怎么处理。”

柏文贺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一开始，这些画对他来说，是拿捏盛明之最好的筹码。他并没有看见盛明之这段时间陆续抛售了很多东西变现，渠道隐秘，难以引人注目。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盛明之百无聊赖地拨弄起自己的指甲：“还有什么事吗？”

柏文贺坐在椅子上朝后仰，探寻地看了看，却看不出什么，便说：“没事了。爸爸很期待你在发布会上的发言。”

她没有回应，起了身就往外面走，办公室的门拉开，柏思勉站在门口。

他看上去并不是专门来找她的，但有话要跟她说。

她擡眸，眼神间有些许倦怠，分明也有问题要问，但等着他先开口，难得的耐心。

“小宝，你听我说。”

“你说。”

“合并之后我会担任新公司的总裁，这是高层一致的决定，我不能反抗。所以——所以你再等我一段时间，三年。”

盛明之截断他：“或者五年？”

“不需要那么久。”

“那这几年我在哪里？”

柏思勉深吸一口气，他大约也知道接下来说的话以盛明之的性格很难接受：“你想去哪个国家？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你也不用为孩子担心。”

她轻快地嗤笑一声：“好一个金屋藏娇。柏思勉，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跟我一起离开？”

“我想过的......”

“思勉。”办公室里传来柏文贺厚重的声音，但无人回应。

盛明之烦躁地皱着眉：“我需要等你多久？三年之后如果还有三年呢？我就这样一直等？”

“并不是。小宝，你现在不能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对我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每一句。”

盛明之擡眸，看见了柏思勉信誓旦旦的神情。是的，他一个人要面临父亲、公司，他有非常大的压力，而她是唯一一个能纾解他的压力的人，按照患难与共的恋人之间相处的方式，她应该给予他理解，最好还能为他让步。

盛明之按照这个准则做了，她只是表现得有点累：“好吧。那我......”

话没说完，柏思勉立即拥住她，小心翼翼又不肯轻易松手，任人看了都会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盛明之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在叫你，你先进去吧。”

“小宝，我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不用，我说了我会等你。”

柏思勉终于肯松开她，看着她的背影进电梯，才终于推门去见柏文贺。

他的父亲——这个背叛他母亲的男人，已经日渐苍老了，每个月一份的体检报告证明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现世报。然而柏思勉心里很复杂，这么多年，父亲对他的培养，是否可以抵过背叛带来的罪孽呢？他并不知道，只知道他也等了许多年，他总算熬到父亲愿意放权的那一天，尽管这个愿意之中，不情不愿的成分并不算少。

柏文贺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思勉，你同你妹妹的关系真是好，有这么多话可以说。”

柏思勉冷笑：“我总不能把您犯的错怪罪到她身上。”

“你何时敢这样同爸爸说话？”

“我说的是事实而已。您提防所有人，我母亲、小宝，当然还有我，但您不能要求这份错误的堤防也要代际传承下去。”

柏文贺重重地咳了一声，一掌拍在桌上：“我做的所有难道不是为了你好？你母亲的事情我是有错，但她离开时我并未亏待她分毫。至于你的这个妹妹，你不要忘了她在钟家养了那么多年，我防着她也是为了你！”

他把一份协议甩到柏思勉面前，手指敲在上面的声音莫名刺耳：“你对她倒是慷慨大方。她心思深重，你这么轻易让权出去，今后有你的苦头吃。”

“我心甘情愿。”

柏文贺冷笑：“心甘情愿？思勉，你不要忘记这么多年，你是怎样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外人不知道你的辛苦，但爸爸知道。爸爸对你是严苛了一些，但至少可以保证，你应该得到的，不会落到外人手里。”

柏思勉仍然在坚持：“小宝并不是外人。”

柏文贺冷然的目光忽地投向他的眼睛，明察秋毫：“你没把她当外人，是因为她是你妹妹，还是——”

他没有说下去，却看见柏思勉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了如指掌地笑了笑：“你对盛明之的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前我不加阻拦，但如果到了关键时刻你还分不清轻重，我是该点醒你。她利用你的心意做了多少事情，你还被蒙在鼓里吗？”

柏思勉心里兀地痛了一下，他坐到父亲身边，翻开那份起先不愿意翻开的协议。

柏文贺向他投去一个一如既往满意的目光：“无论是先前的合并还是收购，换了盛明之之外的人，还真的未必能做到这么好。她这样的人才，就应该为我们所用。当初许诺给她的股权是可以给，否则她不会善罢甘休，但不能给得太轻易，也不能让她真的掌握公司的控制权，爸爸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那份盛明之今天尚未签署的协议，律师在撰写的时候用了些让人难以察觉的春秋笔法，外行人未必看得出来。

见柏思勉看得认真，柏文贺强调了一句：“我并不觉得她会起疑，但她不急着签，这当中可能有蹊跷，你要多加小心。”

柏思勉合上协议：“她应该，已经在想对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