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紧贴他胸骨放置的混沌劫丹！
那枚深藏他血肉深处、熔炼了万劫归墟道则、几乎与他性命相连的归墟奇点核心！
劫丹内部，那点永恒旋转、吞噬一切能量的混沌奇点，在感受到那缕古老腐朽霸道药香的刺激时，竟……
极其微不可察地……
加速……搏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彻骨的贪婪吞噬意念，如同沉睡万载的洪荒猛兽嗅到一丝沾染了龙血气息的蚂蚁肉屑，从劫丹核心瞬间传递至叶玄的意识！凶悍！纯粹！带着要将一切本源吞噬殆尽的原始欲望！
叶玄身体猛地一僵！
兜帽下的双眉骤然锁紧！
这老家伙的库房深处，有东西！与这混沌劫丹气息相似的东西！虽然层次天差地远，如同微尘比之星海！但那内核的……一缕源质……却诡异同源！如同死寂之水渴望着回归混沌之海！
混沌劫丹的异动带来剧痛加剧，如尖针刺穿冻结的神经。叶玄强行压下胸口翻腾的逆血，劫骨深处意志冰冷碾压那点刚刚苏醒的贪婪本源，强迫它再次陷入死寂。现在不能！这腐朽药香固然是宝贝，但在此刻暴露，等同自绝！
周鸷毫无所觉，满头大汗地从铁柜深处取出一个沉甸甸、颜色黝黑如同焦炭、表面坑洼不平但异常坚固的藤编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打开。里面是整齐的一小堆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乳白色精纯灵光的晶石。正是下品灵髓！每一块都蕴含着不菲的天地灵气。总共二十块，堆在一起散发出温润又精纯的灵力波动，在昏暗油腻的店铺里如同暗夜星辰，瞬间扫空了一片区域的污秽气息。
“大爷，二十块下品灵髓，点点数？”周鸷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推向叶玄方向，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叶玄怀中装丹的瓷瓶。
那朽腐的藤编盒子显然加持过特殊封印灵阵，表面微弱的暗色流光闪烁，隔绝了内部灵髓的气息逸散，也隔绝大多数探查波动。
叶玄枯槁的手指伸出，指尖带着某种源自死寂的寒意。他拿起一块灵髓。入手温润微沉，浓郁的天地灵气波动顺着他冰冷的指尖钻入经脉。他体内那团因灰烬灵根枯死而滞涩的混沌劫力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饿鲨，微微沸腾了一下，随即被更深处源自混沌劫丹的道则之力强行压制。这点灵气，纯度尚可，量……太少了。顶多压制伤势三五日，勉强够买些药渣补充劫躯溃散的底子。
二十块？只能算是解眼前燃眉之急。杯水车薪。
他随手将灵髓扔回藤编盒子，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动作随意，没有半分得到重宝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嫌弃？
“嗯。”嘶哑地应了一声，另一只手从斗篷内拿出那个封着蜡的粗瓷瓶，随意丢在柜台上。“丹是你的了。”
周鸷眼皮狂跳！看着叶玄那如同丢垃圾般抛出的瓷瓶，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他几乎是扑上去将瓷瓶抱住，入手沉甸甸的冰冷让他手指本能地一缩，又强忍着抱紧，唯恐它掉在地上。这爷……这表情……这态度……二十块下品灵髓在他眼里难道跟二十粒废丹一样？
“大爷……您……还有这种宝丹么？”周鸻抱着冰冷的瓷瓶，试探着问，“老朽虽穷，但只要您还能匀一点出来，老朽砸锅卖铁，再给您凑！”
“三颗残次品，没了。”叶玄冷漠回应，兜帽阴影下的目光扫过店里那些堆积如山的低劣药材，如同掠过腐肉上的苍蝇，“换止血藤，燃骨藤。要百年份以上的老根，年份越高越好。有多少，收多少。”
周鸻愣了一下。燃骨藤？百年份？这玩意儿虽带个“骨”字，但名如其性，对修炼者而言堪称剧毒！服用炼化极为凶险，需极其强大的体魄和意志抵抗，稍有不慎便是血肉燃尽、骨骼熔穿的下场！且对修为提升几无作用，顶多在淬炼至阴鬼体或炼制某些极其阴毒的尸傀、蛊虫时才偶尔用到。价格更是贱如草芥。这人要它？大量百年份？他要干什么？自残？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窜入周鸻脑海——刚才那三阳丹的烈性！以及此人言语间“玄阶以上体魄根基”的警示！莫非……他或者他背后的人，是那种极其罕见、专走锻体焚脉、破而后立邪道路数的猛人？
“有有有！”猜忌瞬间被狂喜冲淡！管他呢！燃骨藤这种废物能换走，简直是废物利用！这等猛客可是百年难遇的大主顾，送走那些烫手的“燃骨”垃圾，还能赚一笔！周鸻脸上堆满更谄媚的笑容，“大爷稍等！库房里正好存了些老货！年份绝对够！”
他风风火火地钻进后堂黑乎乎的库房，叮当一阵翻找，片刻便抱出一捆扎得结结实实、乌漆嘛黑如同枯死老树根般的东西。每一根都手臂粗细，皮色近墨，干枯虬结，表面覆盖着深红色的细密纹路，如同凝固的血管。散发出一种极其浓烈、辛辣刺鼻，吸入肺部如同吞了灼热炭渣的霸道气味！仅仅是气息，就似乎能点燃空气！墙角那盏油灯的火焰，在燃骨藤靠近时，被压制得瞬间矮下去一大截！
正是药性至烈至霸、犹如薪柴的——燃骨藤！而且是三百年份以上的老藤！其蕴含的焚毒早已内敛入髓，外表沉静，一旦点燃，其猛烈足以熔金化骨！
“大爷您看！都是些百年以上的老根了！药力绝对足！您要多少？”周鸻指着那堆藤，如同指着压箱底的宝贝。
叶玄上前一步。枯槁般的手指在一截最粗壮的老藤上屈指一弹。
铛！
如同叩击枯槁铁石！声音沉闷短促。
很好。杂质极少，几近枯萎纯化。三百年份的老藤，蕴含的精纯火毒足够刺激他胸口的混沌劫力运转，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压制璇枢寒墟残意。
“就这些？”叶玄声音依旧冰冷。
“库房还有些散碎的，我给您都取来！都是这些年的积压！”周鸻毫不犹豫，再次钻进库房。又抱出两小捆同样乌黑带血纹的干藤。
叶玄斗篷下的手指动了动。三股微不可察的、凝练成无形丝线的烬渊死寂之气飘出，如同最敏感的触须，瞬间扫过眼前所有的燃骨藤。
年份足、质地纯、火毒内敛未泄。很好。
“多少灵晶？”
周鸻心里飞快算计。这堆垃圾平常只能卖给那些炼尸蛊的下三滥，最多卖几块低劣的炎砂矿。但今天……碰上这神秘主顾，不宰一刀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搓着手，努力做出极其肉疼的表情：“大爷……这可是百年、甚至三百年以上的老根啊！寻常不易得！您看……一百二十块低品灵晶如何？这可是跳楼吐血价了！”
灵晶是灵髓的碎片下脚料，蕴含灵力驳杂稀薄，一百二十块低品灵晶，也就值一两块低品灵髓的量，在腐骸荒集足够一个普通炼气修士数月开销了。对这些燃骨藤而言，溢价百倍不止。
叶玄没有说话。兜帽深沉的阴影下，那两点幽寒的眸光直刺周鸻。
没有杀意。
没有波动。
如同死寂万载的深潭，无声凝视。
周鸻脸上的谄媚笑容僵住，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肉骨髓，直接看到了他心底那点龌龊算计。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比刚才被混元三阳丹侵蚀更甚！仿佛被剥光了丢在荒古凶兽面前！
“咳咳！”他冷汗瞬间浸透内衫，慌忙改口：“呃……玩笑！玩笑！老朽就是喜欢开开玩笑……那个……一百块！不！八十块！八十块低品灵晶您拿走！就当交个朋友！交个朋友！”他语无伦次，如同甩掉烫手山芋。
“五十。”叶玄开口。声线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断。
“……五十？！”周鸻差点跳起来，随即对上那双依旧冰冷的幽眸，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肌肉抽搐得像羊癫疯发作。“……成……成！大爷痛快！五十就五十！”
叶玄探手入怀中装灵髓的腐檀木盒，指节在底部角落的一块下品灵髓上轻微一叩。
噗！
一声轻响！
微光闪过！那块坚硬的下品灵髓竟如风化朽石般，被一股凝聚于一点的寂灭劲力无声贯穿中心最薄弱的一点节点！边缘整整齐齐的裂痕蔓延开来！硬生生从主体上震碎了边缘一小块鸽卵大小的碎片！虽然棱角粗砺，但精纯的灵髓本质还在。
“这块，足够抵账。”叶玄将那块灵髓碎片丢在柜台上。碎片蕴含的灵气大约是完整灵髓的五分之一。
周鸻眼角狂跳，看着那块切口处光滑、却又带着奇异碎裂纹路、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髓碎片，心头又是心疼又是震惊！徒手震碎灵髓？这需要对灵材内部结构理解到何等恐怖境地？那指力又得凝聚精纯到何等非人的地步？这人……这体魄……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百倍！
他颤抖着手，捧起那块灵髓碎片，入手温润却感觉烫手无比，连声道：“够了够了！绝对够了！大爷您真是实诚人！”他立刻又殷勤地将三大捆燃骨藤用韧性极强的黑麻绳捆扎结实，“您看需要小的帮您送去哪吗？免费的！”
“不必。”叶玄单手拎起地上那三大捆沉重的燃骨藤，枯瘦手臂上那残破的暗金骨甲边缘在动作间摩擦着粗糙的藤皮，发出刺耳的金铁刮擦声。他另一只手拿起那装有十九块下品灵髓和一小半碎片的腐檀木盒子。交易完成，他只想立刻离开，找个无人的洞穴修复伤势。
“大爷慢走！下次有好货一定记得关照小店！”周鸻抱着那个冰冷的瓷瓶，对着叶玄离去的背影点头哈腰，直到那宽大的斗篷消失在骨片门帘之外。
铺内彻底安静下来。
周鸻脸上的谄媚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只剩下一种病态的贪婪和阴狠。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瓶混元三阳丹放入一个暗格内，随即快步走到角落里那盏灯焰都曾被丹气压制的腐脂油灯前。
瘦骨嶙嶙的手指从另一只袖中探出，这次指尖夹着的，是一块漆黑如墨、遍布细密孔洞、如同凝固污血的骨头碎片！这是黑斑噬骨蜥的腕骨秘符！极其稀罕的定向传讯物品！他毫不犹豫地将体内微薄灵力疯狂灌入其中！
墨色的骨头瞬间变得滚烫！骨头上那些细密的孔洞里骤然溢出丝丝缕缕粘稠如活物的黑气！黑气盘旋，发出无声的尖啸，钻入虚空，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急速传递而去！
周鸻干瘪的嘴唇无声开合，以秘咒传递着最简短却最惊悚的信息：
“…鬼灵城外…腐骸荒集……巡…劫丹…疑……速截杀…勿失…”
直到墨骨孔洞中溢出的黑气彻底消散，骨头变得冰冷。周鸻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喃喃低语：“真仙巡劫……烬渊劫种……是真是假都该报上去！就算只是一粒……巡殿也必定有重赏……哼，敢毁我的‘千目骨刀’，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敢在尸沼域亮出这种烫手货……那就别想活着走脱！那丹……那赏……都是我的！”
冥骸药坊内，只剩下灯焰幽暗的嘶嘶燃烧声，以及空气里尚未完全散尽的浓烈燃骨藤焚毒气息。角落阴影中，一个被堆叠药材木架挡住大半的、极其隐蔽的通风口内壁缝隙里，一只半透明如同玉髓雕琢、指甲盖大小的奇异蜘蛛无声无息地爬过。它没有眼睛，背上天然生长着扭曲如同“鬼”字古篆的墨色纹路。它爬到通风口边缘，对着叶玄离开的方向，透明的口器微微开合了一下，一缕微不可查、与空气中残留的混沌劫气同频的无形涟漪被它汲取、记录……随即，它迅速退回了更加深邃的黑暗。
铺子顶部的腐骨岩横梁缝隙间，沉积的灰尘微微晃动了一下，一截干枯、没有任何生气、如同某种树皮裂片般的东西向内微缩，彻底隐没在建筑的阴影轮廓之中。
街市外的冷风中。
叶玄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万分之一瞬。
那隐于劫骨最深处的、源于烬渊的混沌感知，如同冰冷黑暗的海面被石子投入，极其模糊地荡开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凝练如实质的……
……恶……意……！
不止一道！
无声锁定！
杀阵！
他兜帽阴影下那两点幽暗的瞳光，寒寂如万载冰窟深处沉落的渊石。那点混沌劫丹核心深处被强行压下的贪婪与毁灭冲动，似乎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猎食……
无声地……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