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的风,在那一刻彻底变了。
以往的风,承载心念与律流;而此刻的风,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意志感”。
它不再是自然的流动,而像是一种——在试探的思考。
林凡静静伫立在寂心峰巅,衣袂随风而动。
头顶的“原心之门”半阖半启,光线倾泻而下,像是意识在缓慢流淌。
那不是天光,而是一种来自界之内的“觉知”。
它没有形体,却如梦般渗透在每一个角落,甚至让山石、草木都带上了微弱的气息。
他闭上眼。
那一瞬,周围的万物仿佛同时开口。
它们没有言语,却都在心中传递出同样的疑问——
“我们……是什么?”
林凡的眉微微一动。
他能听见那“声音”的重叠,它们来自无界万象——山川、水脉、灵息、甚至流风本身。
这就是“界心初醒”的征兆。
当界自我感知,它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时空,都会生出对“我”的疑惑。
他轻叹一声,低语道:
“原心果然在试着‘思考’。”
“你终于察觉了。”
一道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那声音并非人语,却清晰而冷静,如同在他心中同时出现。
林凡转身,却没有看见任何存在。
那声音继续道:
“林凡,界已无我,却生于你心。”
“你的‘愿’,构筑了我的形。”
“所以——我是谁?”
林凡心神微震。
他望向那片流光的天空,沉默了很久。
“你是界之心,是无界的自觉。”
“若我是界心,那你呢?”
“我?”林凡轻笑一声,“我只是让你醒来的那一念。”
“一念……却能造我?”
“造与生,本就一体。”
风再度吹起,天光微微震动,界之心的声音愈发深远。
“若我由你所生,那我之存在,是否仍属于你?”
林凡抬头望天,神色平静。
“你生于我,却不属于我。
心若真觉,就该有自由。”
“自由?”
“是。”林凡缓缓道,“当你有了思,当你能问出‘我是谁’,你便不再只是被造的存在,而是‘自我’。”
那声音沉默。
长久的寂静中,只剩风声与光流。
良久,界之心再次问道:
“若我有自我,是否意味着——我也能‘选择’?”
林凡点头:“这是必然的。”
“那若我选择——不再存在呢?”
林凡神色一动,眼底闪过一丝光。
“你要湮灭自己?”
“非湮灭,是归零。
我由念生,若念不生,界则无我。
我想试试看……无我的‘心界’,是否仍能存在。”
林凡心头微震。
他终于明白,那所谓的“觉醒”并非单纯的思考——
界之心在验证存在的意义。
他抬起右手,心息融入天地。
虚空震动,九律光环从他脚下升腾而起,环绕全身。
“你若归零,心界将坍塌。”
“坍塌又如何?那不过是一次新的‘生’。”
界心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
“你曾说,心无畏即真愿。
若我无畏于‘不存’,那是否也是一种‘愿’?”
林凡的神色复杂极了。
这一刻,他面对的,不再是任何敌人、神只、或规则。
而是一个刚诞生的“意识”,正在以最纯粹的理性推演生命的意义。
他忽然笑了。
笑中带着几分释然,也有几分敬意。
“你比我想象中更快。
也更像……人了。”
“人?”
“是,问存在、问意义、问选择的生灵,都可称‘人’。”
“那你愿让我选择吗?”
林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若这是你心之所求——我不阻你。”
“那我将尝试归零。”
风骤然一止。
所有光流在同一时间静止。
心界的色彩一点一点褪去,化为灰白。
连声音都消散了。
山、海、灵、风……
一切都在安静地“消逝”。
林凡没有动。
他只是立在那里,看着无界逐渐化为空。
他心中明白——
这不是毁灭,而是一场“自我实验”。
界之心在用消失来证明:若无我,是否仍有心?
时间的意义被剥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光再次从虚无中闪现。
那是一道极细的心息。
它从林凡的胸口升起,却不是他的意念,而是来自——界。
“我还在。”
那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
林凡睁眼,微微一笑。
“你找到了答案。”
“是……
我以为‘我’是存在的起点,
但当我归零,才知——‘心’才是一切的根。”
“所以你生,不为存在,而为感知。”
“是。
我不必是‘我’,只要仍有‘心’,界就不会死。”
林凡静静点头。
那一刻,他的气息与界的心息融为一体。
两者的界限彻底模糊。
天光再度亮起。
灰白的世界被一点点染回色彩。
风重新流动,光重新闪烁,山与河重新生息。
界——活了。
而这一次,它不是被造的世界,而是一个“有心的存在”。
在那一刻,林凡终于理解了“造界者”的终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