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浔伸出右手,手指轻轻抚摸刀柄。
“往右呢?”
“一马平川、穿州过省,孤身仗剑、转战千里,听着确实热血沸腾。”
“哦,赵公是面南背北。”
“周皇在北,太平道自然向南。莫不是你面北?”
鲁浔面无表情,一把扫开樱枝。
“赵公说笑了,我不面周皇。”
“准了?”
“考虑考虑。”
“好。”
赵本杉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将出门时,他突然回头。
“从这个门出去,你就是江湖传奇了。”
鲁浔并未回答,只是继续清理身上的樱花,好一会,清理干净了鲁浔才抬起头,这时敞开大门前已空无一人。
“此情此景,并不荣幸。”
转眼正午,初春日头还未到毒的时候,鲁浔自院中站起,反跨长刀,背上行囊,走出内院。
鲁虎早就守在门外,迎面走了上去。
“孙儿,你…这就走啦?”
看着鲁虎明显一晚没睡,十分疲惫的脸,几日来风轻云淡的鲁浔嘴唇微微颤抖,强自笑着扶住鲁虎的手,小声安慰。
“爷爷,这些天的事,你也听说了,咱不都说好了,孙儿到西洲定好地方后立马就回来,到时候咱就去那边安家,孙儿再给你讨个西域孙媳妇儿,个个美的跟仙女一样,到时候生个顶漂亮的重孙子,多开心啊。”
“好,好。”
鲁虎嘴唇发抖,扯开白花花的胡子,勉强挤出点笑,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皮封和一个口袋。
“爷爷等你回来,这个给你拿着,路上衣食住行,莫要亏待了自己。”
鲁浔打开皮封,金光立马冒了出来,里面金叶子厚厚叠在一起,有新有旧,足有一斤重,又打开口袋,里面全是金瓜子,也有一斤重。
“爷爷,这么多碎金子,您从哪弄来的?您快收起来!”
鲁虎摇摇头,用力推了回去。
“孙儿,你总说‘活得安心,把式黄金’,把式你带在身上了,爷爷教不了你什么了,可黄金爷爷得给你配上,你要…要出远门啦,穷家富路,拿着吧。”
鲁浔看着手上的金子,抹了抹眼睛揣在怀里。
“爷,我一定早点回来。”
说完拍了拍鲁虎的手,转身出门。
时奉三刻,蝉鸣骤歇。鲁浔解了门口锦膊骢,戴上斗笠正要翻身上马,却听前方锣鼓喧天。
鲁浔抬头望去,打山脚翻上来一只队伍,乌泱泱排开三重仪仗:左列青旗蓝伞,右设铜棍皮槊,静牌两立,锣鼓在前,当中绛袍县丞手捧乌盘,其上端端正正放着顶乌纱帽,缂丝老旧开线、罩面磨发油光,把主簿面孔衬得更亮三分。
“鲁公!”
县丞带着身后主簿、县尉趋步上前团手行礼,腰间猿袋撞得叮当乱响。
“今日,在下按县尊大人要求,带全衙官守前来为鲁公您送令宣辞、仪仗开道。”
看着眼前一脸笑容的县丞,鲁浔语气淡漠。
“我要的东西呢?”
见鲁浔开口,县丞让一旁主簿接过乌纱帽,打开手中榜文,大声朗诵:“海门县衙嘉令:海门村义民鲁浔者,秉忠贞之志…汉旌长耀于天西!另有贺诗一首: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念到这,县丞顿了一下,而后又开口诵读,但声音小了不少。
“海门县令张叔夜顿首顶上为浔公贺。”
随后,又自主簿手中接过“奉国实边令”文书,将榜文一折,双手送到鲁浔面前。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默默念了这半阙诗文,看着那乌纱帽与贺辞文书,鲁浔伸手接了过来。
“咚咚咚——”
见鲁浔接过文书,县尉的虎头吞金刀连鞘杵地三响,十二名皂衣衙役齐刷刷分列两厢。前方擂鼓鸣锣,惊得柳枝间漏下光斑乱颤。
鲁浔将文书收起,翻身上马。
县丞捧起乌纱帽立于马前。
“鲁公,你往何处?”
“海门县衙!”
三人听了对视一眼,县丞是个有决断的,朝县尉点点头,县尉立马捣刀高喝。
“起!”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云州府城开去。在看不见的山边林野,无数身影闪出,没多久,云州阖府上下四方云动,无数人向着江屏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