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病房的时候高杉穗理正在喂床上的病人喝汤，余光看见门外的男人，踌躇片刻后将碗放下，打过招呼后主动出去。

斯祁接过勺子，鲫鱼汤，看样子是医院准备的病人餐。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床上的妇人眉眼和他有七成像，眼窝深，眼型漂亮。

“我帮您买了回去的机票，母亲回京都好好养身体吧。”斯祁顺其自然接过话茬。

清水祁子一口气涌上来，脸色瞬间涨得紫红，斯祁连忙将她扶起来，扯过来一个枕头靠着。

一个巴掌甩过来，他没有躲闪，左脸瞬间红了一片。

“一开始你要来中国我就没有同意，你们为什么不能多听我的想法……”妇人眼眶湿润，越说越激动，渐渐喘不气。

斯祁全程没怎么开口，递水，顺气，喂汤，等自己母亲情绪稳定下来后才出言宽慰:“您想的太悲观了，我在东京读大学、工作的时候也没有时间经常回去，当时您从来没有这些消极的想法。”

“你可以和那个女孩住在东京，我会经常去探望你们。”清水祁子眸光一点点亮起来。

“她不太习惯那边的生活，您当初没有因为父亲留在中国，她现在也是一样的。”

清水祁子默了默，一时接不上话，转过身不再搭理。

斯祁在旁边陪着，等她睡着后轻声出门，阔步走向走廊尽头，拨通电话。

“父亲。”

斯行约了下午的高尔夫，正准备出门，接通电话后停在玄关处，问:“怎么了？”

男人站在玻璃窗前，指腹轻轻揉了揉太阳xue:“麻烦您回国一趟把母亲接回去，她去找过我的女友，给她带去了很多麻烦。”

斯行以为妻子只是单纯回国探望，出发前他特意找她聊过一次，当初结婚不久后因为老人身体不好，他带着斯祁在国内待了好几年，之后才去日本定居的，许是这个原因，她一直耿耿于怀，对他们回国抱有极其强烈的抵触情绪。

“你和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想法？”斯行看他态度认真，也不像是图新鲜，便多问了一句，“未来结婚总得考虑好在哪里定居。”

“她现在在Re工作。”

“Re的总部不是在东京？你们以后不能留在东京工作吗？”

这也是斯祁最开始的想法，但昨晚被周窈音否决了:“她很看重现在的事业，我不想逼迫她。”

“嗯，我明白了。”斯行走出别墅去车库挑车，一边问，“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昨晚动的手术，现在情况稳定了。”斯祁语调放缓了些，“我刚才和她谈过，但她不太开心。”

“她就是这样喜欢东想西想，在中国定居又不代表一辈子都不回来了。”斯行从管家那里取来日程本，边翻阅边说，“等你们结婚有了孩子或许就能懂她的想法了，我下周一有空，你看能不能安排双方父母见个面。”

“她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

“……”斯行“啪嗒”一声将日程本盖上，脸上有点挂不住，“你如果不会谈恋爱可以问问枫太和悠真他们。

斯祁转身，背靠着墙面，面不改色辩解:“我们很恩爱。”

＊

陪护到傍晚六点左右，斯祁和床上始终背对他的人道别，开车前往公司。

天边褪去余烬，一点点过渡成浓稠的墨色。斯祁解锁手机，两个小时前发出去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复。

他发动轿车，沉默地往兰庭赶。

房门敲响第一下，没有人出来，第二下第三下仍旧是这样。

男人勾唇，摆出得体的笑容，凑到猫眼前面:“周窈音，你在里面吧，开开门。”

没有人，还是没有人……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

斯祁拨通她的电话，上前半步，贴着房门侧耳倾听。

没有声音，为什么还是没有声音！

他发疯似的拍打1106房门，大声朝里唤道:“接电话，至少让我听到你的声音，周窈音！”

死一般的沉寂中，男人的声音逐渐失控，尖锐，像被活生生剥去了一缕魂:“你已经讨厌我了吗？拜托开开门，我等了你很久……”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出来见见我！！”

他实在喊得太大声，连住在最边上的宋阿姨都听见了，悄悄打开一条缝，认出是1105的那个小伙子，几番犹豫后才敢开口：“哎哟……小周下午提着行李箱急匆匆走了。”

说完，一道恶狠狠的目光扫过来，她打个了寒噤，吓得急忙把门反锁上。

斯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道过去多久胸膛才慢慢平复下去。

提着行李箱……她走了吗？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走了？还在生他的气吗？

无数的疑问接踵而来，他点开手机一遍遍拨打她的电话，给她发消息，直到手机弹出电量不足的提醒。

晚上9点多了，男人面露迷茫，再次转过去看了眼房门号。

失神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串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他手忙脚乱接起来。

“干什么，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你在哪里？”

“我去西北了，我弟弟值班，扫雪的时候从二楼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