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良久,没再说什么,周窈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他的眼神又凉又黏,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雪这么大,你确定你的航班没有取消吗?”
周窈音想也没想接话:“没有。”
“……”斯祁从她身上起来,幽怨注视着她的脸,“换的衣服在衣帽间,出门右转那个房间。”
“哦。”她猛地想起来还晾在浴室通风处的内衣内裤,他刚洗完澡,那不是......
周窈音急忙下床,正要趿着棉拖过去收起来,立在旁边的男人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不紧不慢插话:“别去找了,我扔掉了。”
???她拿斜眼瞅他:“你干嘛随便动我东西?”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目光轻飘飘从她身上掠过:“弄脏了我就顺手扔了,有新的,都在衣帽间里面。”
说完他便迈着长腿走出去,这种事情周窈音也不好意思细问,冲他的背影暗骂几句,接着在衣帽间拿了一套新的换上。
也许是气候原因,东京时间才下午4点不到,外面的天已经像傍晚一样昏沉,隔着浓雾,远处的霓虹灯折射出朦胧梦幻的弧光。
男人在开放式厨房准备晚餐,宽肩窄腰,步伐稳健,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忙碌中时不时擡起头瞧她两眼。
等到她把包拎出来放在客厅沙发上,头发也重新打理好后,他就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直勾勾的眼神恨不得在她脖子上戳出个洞。
周窈音被对方盯得浑身发毛,吃饭的时候也被浓浓的低气压笼罩,她连几句道别的话都不敢说出口,生怕他突然发疯。
沉闷吃完晚饭,7点多的时候,在周窈音明里暗里的催促之下,他终于肯去拿车钥匙。
雪天堵车,在路上耽搁半小时才远远看见机场的标志,周窈音转头瞟了眼驾驶座上板着脸的男人,试探性地玩笑道:“真的不送我进去?”
轿车停在红绿灯前面,他不吭声,面无表情望向前方的车况,纤长的食指轻轻叩着方向盘——
“笃-笃-笃”,一下接着一下,她的心跳被叩得七零八落。
下车后她没有立刻进机场,而是看着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的男人,头顶雪花沉甸甸地落下,她把围巾往上拽,蒙住头发。
等了将近三分钟他也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周窈音无奈叹气,一团白雾随之飘在空中,等到消失时,她转身离开。
大约走出去一百米,周窈音没忍住回头张望,雪地里的黑色轿车不见了,只留下一行长长的轧印。
行人撑着透明的长柄伞神色匆匆,三四个女高中生结伴经过,斜挎包上的一大串玩偶随脚步荡来荡去,等人走远,清脆的笑声被寒风裹挟着吹过来。
周窈音凭空产生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苍凉感,没再继续驻足下去,快步进入机场。
她没有急着过安检,从口袋里找出带的几个日元硬币,打算去自助贩卖机那边买瓶饮料。
蹲在贩卖机前挑挑选选,她最后拿了一瓶桃子汁,刚站起来,就看见不知道在LED大屏
猩红和深蓝色的光线在男人脸上来回跳动,他的神色苍白没有血色,像少了一缕魂似的,就飘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周窈音眼皮一跳,心口钝钝的难受,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无名火。
早干嘛去了他,她刚才在车外面等了那么久硬是不吭声,现在又死皮赖脸地跟过来……
她恨恨地骂了好几句,可一对上他雾蒙蒙、没什么光彩的眼睛,心脏就酸得厉害,什么挤兑人的话都忘记了,攥紧饮料瓶快速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朝他小跑过去。
斯祁害怕别人撞到她,连忙迎上前。
周窈音扑到他身上,嗅到一阵冰冷的寒气,像是雪的气味,他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她的鼻尖发酸,抡起拳头对他又捶又打:“我看你是真的胆肥了,敢把我晾在车外面,让你说话死活不说,现在又找过来干嘛,存心想气死我……”
男人闷闷的,任她怎么打都不动一下,见她呜咽着快要哭出来,他抿紧唇,牵起她的另一只手用力亲吻手背,手心和手指。
到最后周窈音都不知道自己的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气他,更气自己,怎么打都觉得心里难受,懒得管周围看热闹的人,用脑袋去撞他,把自己也弄得生疼才觉得舒服一点。
眼看他还想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嘴巴里,周窈音给气笑了,抽出左手死死环住他的腰:“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男人脸上的血色回来了点,低头啄了下她湿漉漉的眼尾,答:“我这两天就把日本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回去找你。”
周窈音咬紧唇把眼泪憋回去,静静靠着他胸膛。
他的心脏正在有力、沉重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