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白雾在雪天里慢慢消散。
“回来了,感觉怎么样?”邱静把提前准备好的热茶递过来,瞧见她苍白的脸下意识问道,“怎么不把外套穿上,外面不是在下雪吗?”
瞟到臂弯里的大衣,周窈音笑着摇头:“我给忘记了。”
邱静察觉出她状态不对,踌躇了一会才接着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周窈音翕动唇,一张口仿佛按到了什么开关,眼泪差点涌出来,她慌乱垂下眸子:“不好意思静姐,我先去趟洗手间。”
“好,没事的。”
周窈音关紧洗手间的门,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失败了。
想起前期的投入,和刚才在会议的表现,她控制不住开始剖析、责备自己,然后眼泪掉得更多。
害怕响到其他人,周窈音不敢哭出来,咬紧嘴唇将脸埋进手臂。
过了一会,听见外面有人进来,她狼狈地擦掉眼泪,止住哭泣。
“听说今天有竞聘?”
周窈音的心脏被刺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把泪水憋回去。
“是吧,现在这个点估计还没结束呢。”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对着镜子涂口红,随后抿了两下唇,冷笑,“不知道魏部长又让哪个可怜人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同伴没听懂她的话,脱口而出:“啊,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她扯扯嘴角,“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每年不都这样。”
“你别乱说。”同伴明显紧张起来,四下望了望。
“我有什么好乱说的,他们那一群人里面谁不知道,都不敢说而已。”
“谁没给钱,没有权,看起来最好欺负,就被他搞呗。”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同伴朝她递眼色,想提醒对方这里面还有人。
女人眼底泛起湿意,趁着低头洗手的功夫整理情绪:“有什么好怕的。”
“我打算离职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听不见,周窈音才推开洗手间的门出去。
她的眼睛哭肿了,接了一捧冷水洒在脸上。
没有钱,没有权,看起来最好欺负……怪不得。
周窈音的难过被一种深深的无力代替,仿佛一口巨大的黑洞,将她死死吸进去。
于雪和关山越都去出外勤了,中午她一个人在食堂吃的饭,心里烦闷,便想着下楼散散心。
办公楼前面有个休憩用的花园,周窈音转了会,听见身后一阵说笑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上午那几个评委。
她窘迫地想要转过去,随后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必要,干脆站在花坛旁边看着他们。
她问过邱静姐,那些问题的的确确不属于她的工作范畴,竞聘流程里也有对于项目提问的具体要求。
周窈音承认自己有赌气的原因,也许他们压根也不在乎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此刻就是想这么干。
“月桥?”
男人的眼镜上氤氲着一圈白雾,薄唇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紧跟着,前方的人又喊了一声。他的目光移向别处,转身离去。
一行人的身影在红路灯转角消失,周窈音仰头望了一眼青色的天空——
也不知道这场雪什么时候才能停。
下午5点左右,竞聘结果通过公司公告发送到每位员工的电脑上。她被邱静喊出去,对方鼓励她不要灰心,明年还可以再参加。
周窈音没有和她说这件事,说了大概也只是给她增加烦恼,Jane是整个部门的负责人......
她无视同事们有意无意投来的同情,挺直背走回工位上。
下班之后,她迟迟没有回家,在Re繁杂的组织架构里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确定了有纪检部门。
周窈音把今天竞聘的经过在邮件上阐明,附上竞聘要求,正要发送过去实名举报,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证据——
证明那位领导有意刁难,问了她规则之外问题的证据。
周窈音松开压在鼠标上的手,无助瘫坐在椅子上,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人反馈过这种情况,证人、证物,一个基层员工想要拿到简直难于登天……
如果寄希望于纪检部门去查去调监控,根本无法保证那边的人一定会帮她,这不亚于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去赌。
为了一个不一定成功的升职机会,赌上自己的工作,值得吗?
周窈音后背渗出一阵冷汗,不能冲动,她需要冷静下来再想想。
办公室空无一人,她打起精神将邮件内容复制到自己手机上,一天下来精神消耗太严重,她休息了好一会才打卡下班。
外头的雪相比于中午已经小了很多,出大厦,周窈音围上围巾,低头解锁手机。
不久前斯祁打过来好几个视频她都没有接到,于是边走边回复语音:“我加班了,没怎么看手机,今天好累。”
脚步踩在积雪里,发出类似揉搓天鹅绒的沙沙声,公告里岗位变动的三个人她不太熟悉,印象中好像是策划二部和三部的同事。
心里堵得难受,她退出公司公告,切回微信。
【S:鼻音怎么这么重,你刚哭过吗?】
白底黑字在眼前愈发朦胧,周窈音想起中学的时候数学没考好,本来没事,可出考场被同学一关心,眼泪就难以控制地往外涌。
她擡起手背随便揩了揩,回他:“工作有点不顺心,已经好了。”
说着说着,周窈音的视野里一片模糊,脚下没踩实,一头滑进雪里,脸颊接触到雪的瞬间,她冷得倒吸一口凉气。
等再回过神,眼前不知何时杵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