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差之外的生长曲线
晨光刺破医务室的百叶窗时，锦书澈正盯着体检表上的身高数据发呆。黑色墨迹印着“178”，在柏崇屿那栏“185”的对比下，像道微妙的刻度线。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柏崇屿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香，少年此刻正倚在体重秤旁，概率计算器在掌心泛着冷光。
“根据青少年生长发育模型，”柏崇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锦书澈单薄的肩膀，“你的BMI指数仍低于正常范围12.3%。如果每日摄入热量增加...”“理性先生要转行当营养师？”锦书澈扯动嘴角，将体检表塞进书包。他故意挺直脊背，却在擡头时撞进柏崇屿眼底浓稠的关切，呼吸不由一滞。
走廊突然传来嬉闹声。瑾珩川举着篮球冲过转角，江屿昂抱着试管紧跟其后，荧光试剂在玻璃管壁晃出诡异的光。“哟！”瑾珩川的口哨声尖锐刺耳，“这身高差，天生的最萌CP...”话未说完，柏崇屿已经将锦书澈护在身后，概率计算器的蓝光映得他侧脸冷峻如刀。
“别理他们。”柏崇屿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伸手整理锦书澈歪斜的校服领口，指尖擦过少年冰凉的锁骨。记忆闪回昨夜巷口的纠缠，破碎的概率计算器残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此刻锦书澈耳尖的绯红，却比任何公式都难以计算。
体检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校医推了推老花镜：“下一项，肺活量测试。”柏崇屿抢先一步取过消毒吹嘴，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三次，动作比操作精密仪器还要专注。锦书澈望着他认真的侧脸，想起天文馆里那些失控的瞬间，喉咙突然发紧。
“该你了。”柏崇屿将吹嘴递过来时，手指不经意间触到锦书澈的。电流般的触感让概率计算器发出异常嗡鸣，屏幕跳出乱码组成的“心跳加速预警”。锦书澈别过脸，深吸一口气，却在吹气时瞥见柏崇屿盯着肺活量计的模样——少年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像在记录着什么重要数据。
“3200l。”校医在表格上写下数字，“比上次体检提升了15%。”柏崇屿的瞳孔骤然收缩，概率计算器快速运行的嗡鸣声几乎要盖过心跳。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病房，锦书澈连翻身都虚弱的模样，此刻攥着体检表的手指微微发颤。
“该你了。”锦书澈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他望着柏崇屿挺拔的身影，鬼使神差地伸手扯了扯对方校服下摆，“看看理性先生能吹多少。”柏崇屿的耳尖瞬间通红，却在接过吹嘴时露出认真的神情。随着气流涌入，肺活量计的数值一路飙升，最终停在“5100l”。
“优秀！”校医的赞叹声让锦书澈呼吸一滞。他盯着柏崇屿泛红的脸颊，看着少年将概率计算器贴在胸口平复心跳，突然觉得这个总用公式丈量世界的人，此刻的慌乱比任何情话都动人。记忆闪回昨夜那个疯狂的吻，还有那句“把你所有的‘不可能’都证伪成‘与我有关’”。
体检室外突然下起太阳雨。柏崇屿撑开伞时，刻意将伞面倾斜向锦书澈的方向。雨水打在伞骨上的声音里，锦书澈听见概率计算器轻微的震动声。“在算什么？”他故意凑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身高差与肢体接触舒适度关联曲线”，突然笑出声。
柏崇屿慌乱地关掉计算器，却被锦书澈按住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算错了。”锦书澈的声音混着雨声，“最完美的公式，应该是...”他踮起脚，在柏崇屿发烫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此刻的我们。”
概率计算器在震惊中彻底死机，屏幕定格成一片空白。柏崇屿望着锦书澈转身离去的背影，校服下摆沾着方才体检时的荧光试剂，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他弯腰捡起掉落的橡皮鲸鱼，尾鳍的缺口硌着掌心，突然明白有些答案，从来不在标准差的范围内——就像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悸动，早已超越所有理性的推演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锦书澈盯着货架上的胃药包装盒，指节捏得泛白。胃酸翻涌的灼烧感从胃部蔓延至喉间，他想起白天体检时柏崇屿紧绷的侧脸，还有那台死机的概率计算器。玻璃门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将他的倒影扭曲成破碎的光斑。
“根据气象模型，今夜暴雨概率98.7%。”柏崇屿的声音混着风铃轻响，校服肩头洇着深色水痕。他举着便利店塑料袋的手微微发抖，袋里除了胃药，还躺着热腾腾的关东煮和温牛奶，“我重新计算过服药时间与饮食搭配，先吃...”
“跟踪狂？”锦书澈别过脸，却在转身时撞进少年泛红的眼眶。柏崇屿的眼镜被雨水模糊，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领口，概率计算器在口袋里发出微弱的嗡鸣——那是他冒雨狂奔三公里时，系统自动记录的心率曲线。
“是失败的理性主义者。”柏崇屿扯开湿透的领口，露出锁骨处未愈的抓痕。他突然抓住锦书澈的手腕，将温牛奶塞进对方掌心，“我算到你胃药存量不足，算到暴雨会加重症状，却算不到...”喉结滚动着咽下哽咽，“算不到自己会在实验室打翻试剂，只为了第一时间来见你。”
便利店的冷柜发出轻微嗡鸣，玻璃门上的雾气模糊了两人的倒影。锦书澈感受着牛奶瓶传递的温度，记忆闪回白天体检时柏崇屿擦拭吹嘴的模样，还有那个定格在空白的概率计算器屏幕。“理性不该是你的枷锁。”他低声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手背上的试剂灼伤，“就像我...”
“你是我贝叶斯定理里的意外先验。”柏崇屿突然倾身，潮湿的发丝扫过锦书澈的额头。概率计算器在暴雨声中疯狂报警，屏幕跳出混乱的数据，最终坍缩成一行手写体：【你疼痛的每一秒，都是我的后验概率】。他的嘴唇轻轻擦过对方冰凉的嘴角，“所有的计算，都在遇见你之后，变成了无解的悖论。”
窗外的闪电照亮便利店，货架上的胃药包装盒在光影中明灭。锦书澈的指甲深深掐进柏崇屿的掌心，却换来更紧的拥抱。关东煮的热气氤氲中，他想起那些被彩铅填满的公式草稿，想起天文馆穹顶下失控的心跳，突然觉得或许在这场理性与绝望的博弈里，早已存在超越定理的答案——就像此刻，暴雨中少年颤抖的温度，正在融化他冰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