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房间的灯,整个房间大亮,司珏揉了揉干涩的双眼。
“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要吃晚饭了,哥哥今日感觉怎么样啊?”
司珏伸了个懒腰,露出笑意:“非常好,身心愉悦。”
司玥坐在床边,不确定般的盯着司珏仔细看了看。
直到确定哥哥是真的好多了,才放下心来。
今日解剖学考试!老师夸我缝合技术好呢!
司珏半靠在床头,眼中漾起温柔的笑意:怎么个好法?
看!
司玥从包里掏出个布包,展开后露出几块缝着不同针脚的棉布。
这是连续缝合,这是间断缝合,这个是褥式缝合...
她纤细的手指一一指点着,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老师说我的针脚比学了半年的师姐还整齐。
司珏拿起一块布样细看,针脚确实细密均匀,像一排排整齐的蚂蚁。
我们小玥真厉害,不亏是练过刺绣的。
他轻声赞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些线痕,透过棉布看向自己的右腕。
那里平整光滑,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
但是细看,还是可以看出那道淡白色的疤痕。
我帮哥哥按摩吧。
司玥突然提议:苏医生教我的xue位按摩,对气血运行有帮助。哥哥昏睡的时候,我们也都在帮你按摩。
不等司珏回应,她已经洗净双手,跪坐在床边。
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瘦削的小腿,力道适中地按压起来。
这里是足三里xue...
少女的声音轻柔如风:主治脾胃虚弱,气血不足...
司珏闭眼感受着妹妹指尖的温度。
她的手法很是熟练,专注与认真让人心头一暖。
“小玥长大了。”司珏的声音里带着欣慰。
司玥擡头,笑着看向自家哥哥:“哥哥,我都快17岁了,该懂事了。”
哥哥...司玥突然压低声音:你对婚礼...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眸子。
他沉吟片刻,唇角微微扬起:有你们在就好了,我不想奢求太多。
司玥活跃气氛,突然压低声音:我听翠儿说,督军连合卺酒都亲自选了桂花酿,就因为你喜欢...
司珏耳尖微红,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呢?想好送嫁时穿什么了吗?
我想做身藕荷色的旗袍!
司玥立刻被带偏,兴致勃勃地比划起来:领口要盘银丝云纹,下摆绣几枝淡雅的梅花...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从喜服的绣样说到宴席的菜式,又从宾客名单讨论到新房布置。
督军回来了!
翠儿的通报声从院外传来。
司珏擡头望向窗外,外面已经完全陷入黑夜。
哥哥,我们去前厅吧?
司玥眼中闪着期待的光:好久没一起用膳了。
司珏点点头。
在妹妹的帮助下,他慢慢挪到轮椅上,又披了件月白色外袍。
镜中映出他苍白的脸色和略显单薄的身形,但眼神却比前些日子明亮许多。
前厅早已灯火通明。
八仙桌上铺着崭新的绣花桌布,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
翠儿带着几个丫鬟正忙着上菜,蒸腾的热气中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阿珏?
段温玉一进门就看见轮椅上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蹲下身握住司珏微凉的手:怎么出来了?累不累?
想和大家一起用膳。
司珏浅笑着回握:躺了那么久,骨头都僵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段温玉心头一热。
督军擡头看向司玥,少女立刻会意:哥哥今天精神很好,我回来的时候还睡着呢!
柳轻风走过来,手中拎着个精致的食盒:学堂隔壁新开的点心铺子,栗子糕做得极好。
他眼角带着温柔的笑纹:我记得...有人爱吃这个。
段温玉招呼众人落座:大家一起用膳吧,好久没坐一起吃饭了。
众人落座后,席间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柳轻风讲起戏曲学堂的趣事,说有个小学徒唱《游园惊梦》时,把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唱成了原来炸酱面条真鲜,惹得满堂哄笑。
司玥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打翻汤碗。
说到《游园惊梦》...
柳轻风突然看向司珏:成婚那日,要不要让孩子们唱几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司珏身上。
灯光下,他苍白的脸颊因热度而泛起淡淡的红晕,像宣纸上晕开的胭脂。
好啊。他轻声应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就唱...‘惊梦’那折吧。
段温玉在桌下悄悄握住他的手,发现掌心有细密的汗珠。
他夹了块清蒸鲈鱼,仔细剔去鱼刺,放到司珏碗里:尝尝,今早刚从江里捞的。
话题很快又回到婚礼筹备上。
柳轻风从怀中掏出一张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需要准备的物品。
喜烛已经定制好了,用的是蜂蜡,掺了桂花精油。
他一项项汇报:喜堂的布置我想用红纱与金箔结合,既喜庆又不落俗套...
司珏认真听着,羞涩开口:“现在准备是不是早了点?”
段温玉捏了捏司珏的手指:“不早,到时候全城共庆,这次我们要举办最大的婚礼,让所有人一起见证我们的幸福。”
“是啊,现在马上快10月份了,督军还有云城的军务和政务要忙。我们一起提前准备,有不合适的也可以及时更换。”
苏辰也附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司珏环视众人,笑着点头:“好,我们一起准备,热热闹闹的办婚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司珏的脸色渐渐疲惫,却仍强撑着参与谈话。
段温玉注意到他额头渗出的细汗,抓住他的手:阿珏的手怎么这么凉?
苏辰立刻起身把脉,眉头渐渐蹙起:气血还是太虚,该用药了。
段温玉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诸位慢用,我先带阿珏回去休息。
段温玉丢下一句,大步流星地朝主屋走去。
夜风拂过庭院,带着初秋的凉意。
司珏靠在段温玉怀中,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累了怎么不说?段温玉低声责备,语气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司珏将脸埋在他肩窝,声音闷闷的:想多待会儿...像从前一样。
主屋的灯早已点亮,床榻也铺好了。
段温玉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又亲自端来药碗。
漆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司珏却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苦不苦?段温玉递上蜜饯。
司珏摇摇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阿玉,你的咳疾..会好吗?
段温玉一顿,抱住司珏:“就算不好也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前厅隐约传来司玥银铃般的笑声,和柳轻风悠扬的唱腔。
这平凡的夜晚,对他们而言,却是穿越生死后才换来的珍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