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梨园旧址时,他看见柳轻风带着一群孩子在门口挂灯笼。
崭新的戏曲学堂匾额下,红绸随风轻扬。
段府厨房飘出浓郁的草药香。
翠儿守着药罐,正在往司珏的鼻饲汤里加冬虫夏草。
见段温玉回来,她连忙端出煨着的百合粥:督军好歹用些...
先给阿珏喂药。段温玉脱下军装外套,卷起衬衫袖子。
喂药是项精细活。
要用特制的银勺抵开牙关,一点点将药汁顺进去,再轻轻按摩喉结帮助吞咽。
段温玉做得极熟练,手腕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只有凑近了才能看见,他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
今天吞咽反射比昨天好。他突然说。
翠儿红着眼圈点头:施密特医生也说肌张力有改善...
这话不知真假,但段温玉的嘴角还是微微扬起。
他俯身在司珏眉心落下一个轻吻,像往常千百次做过的那样。
夜幕降临后,段府的书房亮着灯。
段温玉面前摊着云城布防图,目光却落在案头的小相框上。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督军。苏辰敲门进来,手里捧着厚厚的病历:施密特医生要您签字。
文件上用红笔圈出了几处风险提示,最醒目的是心脏骤停四个字。
段温玉的钢笔在纸上悬了很久,最后重重落下时,墨水晕开一小片。
电击板已经消毒完毕。
苏辰声音发紧:小陈翻译了操作手册,我反复核对过三遍...
钢笔突然从段温玉指间滑落,在文件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
主屋临时改成了治疗室,段温玉陪司珏睡在客房。
骗子...段温玉的头依偎在司珏的肩旁:说好要跟我成婚的。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给司珏说着,天快亮时,段温玉才迷迷糊糊睡去。
梦里司珏站在梨园戏台上冲他笑,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刚要上前,戏台突然变成了城墙,那道身影如折翼的鸟般坠落——
督军!督军!
段温玉猛地惊醒,看见周沉焦急的脸:施密特医生要提前做最后一次检查!
晨光中,段府上下已经忙碌起来。
丫鬟们抱着崭新的白布往来穿梭,小厮们正在主屋门口洒扫。
厨房飘出艾草熏蒸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施密特医生带着小陈在临时病房里忙碌,各种仪器连接在司珏身上,导线像蛛网般缠绕。
段温玉站在门口,看着脑电图仪上几乎平直的线条,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
明天这个时候...小陈翻译着医生的话:如果一切顺利,司先生可能会对刺激产生反应。
段温玉点点头,目光落在司珏平静的睡颜上。
阳光透过窗纱照在那张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梨园见到司珏的场景——满座军阀的污言秽语中,那双清亮的眼睛如星辰坠入泥沼。
督军?苏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医馆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轻风也说戏曲学堂...
段温玉擡手打断他:去把悬灵寺的黄符取来。
黄昏时分,段府迎来了意外的客人。
顾潇风尘仆仆地从海城赶来,他带来一匣子珍稀药材,说是从南方重金购得。
他将段温玉拉到廊下:别担心,明天是个团圆日,司珏会回来的。
段温玉望着天边将圆的月亮,轻声道:是啊,是团圆日。
夜深了,段温玉独自坐在司珏床边。
明日此时,要么是重生,要么是永别。
他小心地梳理着司珏日渐枯黄的发丝,检查了枕头底下的两张黄符。
你看...段温玉那冰凉的手指攥在手心:这么多人等着你呢。
窗外,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悬在夜空,清冷的光辉笼罩着整座段府。
主屋外,苏辰和施密特医生还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厢房里,小陈伏案核对药物清单;
厨房中,翠儿守着熬到浓稠的参汤;
客房内,司玥对着月亮默默祈祷....
段温玉俯身将额头贴在司珏手背上,无声地颤抖着。
月光透过窗纱,将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一道静止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