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如果心脏骤停,这是最后的希望
晨光刚爬上窗棂,段府的后院已经忙碌起来。
苏辰指挥着几个小厮将新到的木箱搬进主屋旁的厢房,箱子里装着施密特医生从德国带来的精密仪器。
金属部件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一排等待上阵的士兵。
轻些放!苏辰扶了扶眼镜,指着墙角:那台电疗机必须保持水平。
小厮们蹑手蹑脚地安置设备,生怕碰坏了这些价值连城的洋玩意儿。
苏辰蹲下身,用袖子擦了擦仪器表面的德文标签,指尖微微发抖。
这些天他几乎翻烂了德汉医学词典,可那些专业术语还是像天书一样。
苏大夫,小陈翻译从门外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文件:施密特医生要的肾上腺素剂量表。
苏辰接过文件,眉头拧成了结:这剂量...会不会太冒险了?
医生说...小陈推了推圆框眼镜,压低声音:如果心脏骤停,这是最后的希望。
主屋里,翠儿正指挥丫鬟们挪动家具。
沉重的红木柜子被一点点移出内室,腾出的空间铺上了德国医生要求的白色橡胶垫。
小心门槛!翠儿扶着酸痛的腰,看着几个壮实的小厮将段温玉最爱的黄花梨书桌擡出去。
内室已经空了大半,只剩一张特制的矮床摆在中央。
司珏被暂时移到了隔壁厢房,身上盖着段温玉准备的上面绣有凤凰图案的真丝锦被。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两弯浅影,安静得像个瓷娃娃。
督军说床幔也要换。
翠儿抖开一匹素白棉布,对身旁的小丫鬟道:去库房取熏炉来,这布得熏过药草才能用。
前院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翠儿探头望去,只见段温玉身着军装,已经从军营回来,身上还沾着晨露。
却见段温玉径直走向了书房。
段温玉坐在桌前,拿出那张婚书看了又看,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那些脆弱已经藏进了眼底最深处。
他整了整军装领口,大步走向临时安置司珏的厢房。
厢房里,施密特医生正在检查司珏的瞳孔。
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专注得可怕,小手电的光束在琥珀色的瞳仁里来回扫射。
KeeReaktion.医生摇着头对小陈说。
小陈刚要翻译,段温玉已经走到床前:还是没反应?
医生说瞳孔对光反射依然缺失...小陈的声音越来越小。
段温玉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司珏的手。
那只手比前几日更瘦了,骨节分明得像玉雕,腕间的金镯子空荡荡地挂着,时不时碰到床沿,发出细微的脆响。
今天要输营养液?段温玉头也不擡地问。
苏辰捧着药盘进来:加了一味安神的,按施密特医生的方子。
针头刺入苍白手背时,段温玉别过脸去。
司珏最怕疼,跟他同房时总要攥着他的袖子哼哼唧唧半天。
现在那手臂却安静地躺着,连肌肉的轻微抽搐都没有,手背上的淤青刺的他眼睛生疼。
军营怎么样?苏辰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段温玉轻咳一声:一切正常。
他顿了顿:医馆那边?
新收的两个学徒不错,今天能独立抓药了。
苏辰调整着点滴速度:轻风说戏曲学堂的孩子排了出新戏...
他们的对话干巴巴地飘在空中,谁都不敢提三天后的治疗。
施密特医生收拾器械的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像某种倒计时。
正午时分,段温玉去了军营。
他需要亲自确认中秋期间的布防,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出乱子。
练兵场上尘土飞扬,士兵们正在演练新阵法。
段温玉站在高台上,眯眼望着烈日下的队伍。
加派侦察兵。段温玉签完命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含下随身携带的药片,继续道:中秋当天,所有岗哨加倍。
督军...副官欲言又止。
段温玉的眼神陡然锐利:说。
公子一定会醒的。
场上的喊杀声突然变得很远。
段温玉望向远处的山峦,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定会醒的,有我们这么多人等他。
回程的汽车里,段温玉一直摩挲着自己腕间的手链。
车窗外的街市张灯结彩,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