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的卧床让司珏的头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团干草般缠在指间。
回家给你洗头。段温玉低声说,又轻咳了两下:用你最喜欢的桂花胰子...
院长最后检查了一遍司珏的体征,在病历本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
他擡头看了眼段温玉,欲言又止。
直说。段温玉道,手指仍流连在司珏发间。
段督军...院长斟酌着词句:司公子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
我知道。段温玉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会照顾好他。
院长叹了口气,合上病历本,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
都记下了?段温玉看向苏辰。
苏辰点头,将笔记递过来:饮食、用药、翻身时间...都在这了。
段温玉粗略翻看,笔迹工整细致。
他合上本子,轻声开口:辛苦。
天空大亮时,周沉的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走进病房就看见众人都在,东西也已经准备好了。
你送小玥去学校。段温玉吩咐道,自己撑着床沿站起来。
他的动作比昨日稳了些,但起身时仍需要扶着东西。
护工们小心地将司珏移到担架上。
司珏轻得像个纸人,金镯在腕骨上晃荡,发出细微的声响。
段温玉亲手给他盖上毯子,指尖在那瘦得脱相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走吧,回家。他说。
晨光中,一行人缓缓走出医院大门。
顾潇走在最前面,军装笔挺;
苏辰和柳轻风一左一右护着担架;
段温玉走在最后,脚步还有些虚浮,背却挺得笔直。
路过的病人家属纷纷驻足。
有人认出了段温玉,窃窃私语声如涟漪般扩散:那不是段督军吗...
旁边担架上的是...
督军终于醒了啊...
段温玉恍若未闻,目光始终落在司珏身上。
微风吹起毯子一角,露出司珏苍白的手指。
段府门前,管家带着所有下人列队相迎。
翠儿抹着眼泪,管家红着眼眶,连平日最稳重的厨娘都忍不住抽泣。
主屋已经收拾妥当,床铺换了新的,窗前摆着一盆盛开的雏菊。
是翠儿一大早就去花圃买的,说公子会喜欢。
督军...管家颤巍巍地上前,想扶又不敢扶:都安排妥当了。
段温玉点头,示意护工轻点往里走。
顾潇指挥着小厮搬运设备。
监护仪、输液架、氧气瓶...这些冰冷的器械摆在温馨的卧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段温玉却像没看见似的,坐在床边给司珏掖被角。
顾潇站在门口,看着段温玉俯身在司珏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去军营了。顾潇说,声音有些哑:晚上再过来。
段温玉点点头,目光没离开司珏的脸。
等所有人都退出房间,他才脱力般靠在床头,剧烈咳嗽起来。
血丝渗入掌心,他拿起桌上的手帕轻轻擦掉,伸手握住司珏的手腕。
金镯冰凉,麦穗银链温热,两种金属相触,发出细微的声响。
段温玉轻轻摩挲着那个平安喜乐的刻字。
我们回家了,阿珏。
他低声说,又轻咳了两下:你喜欢的海棠树还在,厨房新做了栗子糕...
声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哽咽:求你...睁开眼看看...